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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节

 

秦酒酒的攻势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然而下一刻,皮影竟被拦腰斩断,碎作齑粉。

黑袍人略略侧身,面具下的双眼不辨喜怒。

对手实力不俗,聂斩皱眉:“阵眼在哪儿?”

“他身前的铁柱。”

宋庭疾声:“毁掉它。”

话音未落,江白砚拔剑出鞘。

断水的铮鸣里,施黛听见另一道突兀而绵长的钟磬音。

她心底一震。

“罪人——”

粗犷的男声响彻四野,寒意透骨:“百里良。”

勉力维持了长久的镇定,叶晚行终是面色煞白,尖叫出声。

遥远的天地交接处,如上回一样,驶来一辆被群鬼环绕的囚车。

囚车里的男人,是百里良。

他用了与百里箫如出一辙的跪姿,脖颈微扬,双目圆瞪,扭曲的五官辨认不出原本相貌。

张开的口中空空如也,红到发紫的舌头被他捧在手中,高举于胸前。

同样是死不瞑目。

在他心口,亦有竖直的刀伤。

死状过于凄惨,叶晚行身形一晃,被青儿红着眼眶接住。

百里瑾双腿发软,直挺挺跌坐在地:“这、这……”

江白砚对他们的反应毫不在意,握紧断水剑,直攻黑袍人。

“罪人百里良。”

囚车前,黑无常神色冷冽,语调波澜不起:“挑拨离间,弄虚作假,判入一重拔舌炼狱,受百年拔舌之刑。”

小鬼们听罢判决欢天喜地,手舞足蹈,发出诡谲万分的咯咯笑音。

聂斩咬牙:“快,幻境马上要变了!”

根据上一重地狱的经验,囚车驶过,是生变的前兆。

到时候,谁知道他们要被传送到什么地方。

聂斩拧起剑眉,单手掐诀:“手提三尺龙泉剑,不破诸邪誓不休——剑来!”

语成,言灵出。

长剑从天而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黑袍人头顶。

黑袍人没躲。

他抬手一挥,三尺青锋自剑尖断裂,裂痕如蛛网,迅速铺开。

只一刹,长剑应声而碎。

聂斩眼角一抽:“这……这人能破我的术?”

“当心。”

宋庭道:“幻境由他所设,受他操控。”

简而言之,正如本命画卷里的画中仙,在这里,黑袍人对一切事物拥有掌控权。

不等江白砚与沈流霜靠近,黑袍人打个响指。

拔舌地狱里,所有游荡的小鬼齐齐一顿,猛然转身。

鬼影幢幢,潮水般迅猛前扑,突如其来的杀气铺天盖地。

施黛心下一凛,护在施云声和百里家众人身前,催动雷火符。

“不用你保护。”

拔刀握在掌心,当他抬臂,刀锋寒光如雪。

施云声把几只小鬼一斩为二,发尾轻晃,投来黑沉沉的一瞥:“……我也可以保护你。”

施黛微怔,眼笑眉舒:“好嘞。”

众多鬼影前扑,江白砚神情未改。

袖间盈风,随他剑法疾出,荡开夺目清光。

施黛听见身后好几人讶异的轻嘶。

江白砚有张极具迷惑性的脸,鹤骨松姿,气息清远,无论何人第一眼见他,都觉得这是位好脾性的翩翩公子。

与之相反的,是他剑中令人胆寒的杀意。

小鬼于他绝非强敌,只不过数目太多,成了附骨之疽。

断水锋芒毕露,剑势轻而密,看似如潺潺细雨,实则招招狠戾,不留退路。

所经之处,魑魅魍魉被尽数荡平,来不及阻拦他的脚步。

恰在此刻,钟声又起。

“地狱一重,客已满。”

怪音从天边传来,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恭迎新客,入炼狱十三重。新客名——”

“百里瑾。”

该死。

持刀斩开前仆后继的小鬼,沈流霜轻啧一声,凝集灵气,向黑袍人身侧的铁柱挥去。

对方好整以暇看着她,面具下的漆黑瞳孔混沌如墨。

沈流霜见他抬起右手,不紧不慢,打了个响指。

——“啪”。

炼狱十三重。

周遭的景致又一次发生改变,施黛两眼望天,深呼吸。

耳边残留有百里瑾的哭嚎惨叫,当她眨眼,那男人没了影踪。

与他一起被传送到别处的,还有叶晚行、青儿和宋庭。

“宋庭果然被传走了。”

聂斩很是泄气,愁眉苦脸:“没有他,我们怎么找阵眼?”

“就算找到阵眼,恐怕也没辙。”

沈流霜收刀入鞘,神情没有明显波动:“凶手守在阵眼旁边,一旦有人靠近,他打个响指,就能把我们传开。”

“我想知道,”百里青枝不懂就问,举起右手,“炼狱十三重是什么?”

“炼狱十三,血池狱。”

沈流霜道:“不正直的邪门歪道之人,死后被打入血池受苦。”

施黛打起精神,四下张望。

和名字一样,这地方处处布有血红的池沼,腥气难闻。

血池深浅不一,有的像小水洼,有的形如池塘,面目模糊的人影在血水里浮浮沉沉,痛苦挣扎。

“这下完了。”

在地狱走上这么一遭,百里青枝双目放空:“凶手不会要把百里家赶尽杀绝吧?我没干过坏事啊。”

“凶手明显是为复仇。”

沈流霜道:“你若问心无愧,不必忧心。”

她停顿一会儿,柔下声来,凤眼淌出温润如水的弧:“同行之时,我定竭力护你。”

百里青枝毫无长辈风范,一把扑进她怀里,蹭来蹭去:“阿湘……流霜待我真好!”

沈流霜被蹭得无可奈何,耳尖微红。

与抓住凶手的机会失之交臂,施黛迅速调整好心情,看向施云声。

方才鬼影突袭,施云声陪她保护百里青枝等人。

小鬼太多,他的颊边被划破一条口子。

“别动。”

施黛正色,掏出怀里一瓶金疮药:“很疼吧?”

在镇厄司当差这么久,随身携带止血止痛的药,成了她的习惯。

他是稳重的男子汉,才不会喊疼。

被施黛的指尖擦过伤口,施云声忍住刺痛,板起小脸:“不疼。”

其实是有点疼的,药膏涂在伤处,像被火烧。

施云声鼓起一边腮帮,让自己保持五官的平静,不因疼痛皱起脸。

这副模样像仓鼠,施黛被逗得一乐,笑吟吟摸他脑袋:“好好好,能忍疼,很厉害。”

那当然。

小孩得意扬起下巴。

江白砚无言凝视这一幕。

他险些忘了,疼痛和伤口,能引来施黛更多的注视。

早在蜘蛛精的洞穴里,施黛就曾因见他受伤,为他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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