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节
姐姐?”云潇止步回头,脸颊柔和语调轻缓,“朱厌一定是恨姐姐的,即使姐姐从来没有伤害过他,甚至和他素不相识,只是因为她没有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伸手相救,她就成为朱厌心中最恨的那个人。”
两人不语,云潇又立刻转过了目光,仰头看着冰川上那只巨大璀璨的神鸟,不由嘴角微微上扬:“他和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一定有不讲道理的恨,他憎恨异族骨血深处对火种的憧憬,却又无法抗拒本能对火种产生的敬畏,他又想杀我又想救我,至死都陷在矛盾里,我时常在想,这样原始的本能到底是好是坏,姐姐不需要被奉为神,也不应该为此被憎恨。”
“所以……”萧奕白听出了她的话中话,云潇指尖燃动着绚丽的火焰,像一支利箭击碎冰川上的图腾,正色,“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异族天生比人类感性敏锐,所以火种托举箴岛坠落之时产生的炽热才会被他们铭记,我要消去这种本能,希望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正的希望,我必须让飞垣上所有的异族人学会依靠自己,也希望从今以后,姐姐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死寂的城市仿佛有一刹那间的喧嚣,萧奕白欣慰的笑起来,望着身边同样舒了口气的弟弟,内心潮起潮落,原以为她只是一个天真到有些愚蠢的小姑娘,没想到竟然真的隐隐有了几分属于“皇”的觉悟。
三人继续沿路深入城市的中心,一起来到街道的尽头,水红色的朝颜花还是和当年一样大片生长着,顿时就吸引了云潇的目光好奇的小跑过去,她不可置信的伸手极轻的摸了摸花瓣,低呼:“五年了,这里的朝颜花竟然还在!”
“朝颜?”萧奕白托腮接话,“这种花很神秘,看着弱不禁风,实则却经常在气候恶劣的雪原上独自盛开,我一直不知道它叫什么,原来是叫朝颜吗?”
“不不不,这名字是我娘取的,它的本名我也不清楚。”云潇连连摆手否认,萧奕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目光一沉,立刻从怀中翻出红姨给的绘图仔细和朝颜花辨认了一番,摇摇头小声嘀咕:“形状上倒是有几分相似,但颜色上差了很多,灵柩花是黑茎、独叶、单枝,花瓣表面呈现血色,切开会有暗金色的汁水,不是,不是这种。”
萧千夜终于开口,似乎发现了异常,皱眉提醒:“朝颜很少这么大片的生长,雪原上一百里能有一朵都很罕见了,按照记录,灵虚族被灭已经是六十年前的事,这座城市又位于冰川之森深处,并不在军阁的巡逻路线上,想必平时也不会有人进来,它没理由这么干净,还能让朝颜花长势如此旺盛才对。”
萧奕白思量着他的话,抬手指向城市的另一个方向:“去埋尸的地方看看吧。”
“埋尸?”云潇一惊,感到后背赫然爬起一股阴冷,萧奕白平静的点头,回答,“帝都对异族人的政策就是灭族屠杀,连奴隶都不屑于让他们做,所以每攻打下来一个异族城市,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人处决,他们本身居住的地方就很偏远,基本都是就地处理尸体,然后将有价值的东西全部转运出去,这些东西大多数还在皇室手里,有一部分则作为奖励赏赐给了大臣们。”
云潇下意识的转向萧千夜,第一次意识到“军阁”这层身份背后暗藏的血腥和杀戮,那个刹那间,仿佛感觉到了她的视线,萧千夜的眼睛陡然一凝,笔直的身子蓦然一颤,她的目光比这世间所有指责都更加让他难堪,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萧奕白拦在两人中间,一手牵起一个往前走,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笑嘻嘻的望向云潇解释:“不是我要替他开脱,他回来的那几年,除去白教一战,真的没有再参与过异族的剿灭任务,倒也不是因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主要是异族人越躲越远,军队根本进不去,加上几个稍有威胁的种族都已经灭亡了,剩下那些弱小的实在没必要浪费人力财力,这几年最大的危险其实还是游荡的魔物,不过魔物见了他就像见了鬼一样,勉勉强强还算稳定。”
云潇咬了咬唇,脑子里涌出无数念头,鬼使神差的问道:“要是有任务的话,你们会去执行吗?”
“当然。”萧奕白毫不犹豫的接话,唇角露出一丝捉摸不定的笑,“抗命是死罪。”
云潇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萧奕白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用坚定不移的语气一字一顿清楚的说道:“不会再有这种任务了,我保证。”
她勉力控制着情绪,直到萧千夜以同样的方法跟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重复:“不会再有这种任务了,如果有——我会抗命。”
云潇点点头,闭眼靠在他的胸膛上,深吸一口气:“走吧,去埋尸地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镇魂铃
三人一起来到城北,很远就听到一串诡异的风铃声由远及近的飘来,萧奕白凝视过去,神色沉重的低声解释:“根据记载,灭族任务结束之后通常会在附近找一处空旷的场所将所有尸体掩埋,军队最反感的就是那些怪力乱神的说辞,因为会搅乱人心引起恐慌,所以不会大费周章的请人超度作法,更不可能事后特意制作镇魂铃,而且飞垣人不信转世轮回,认为死亡就是回归天地自然,也很少有人会做那种法器,高成川此举反常,一定还有隐情。”
“就算是在中原,也不会用镇魂铃这种东西祭祀。”云潇接话,感受着风里隐隐吹来的阴霾,目光紧锁,“魂魄不入轮回就无法转世,镇魂铃的作用就是镇压亡灵,是一种非常恶毒,为正道所不齿的法器。”
萧奕白若有所思,回道:“我倒是对各家各派的歪门邪道都了解过一些,高成川请的是东冥的太岁阁,还特意从祭星宫调了一位法祝过去协助制作这批镇魂铃,不过太岁阁十几年前就散了,所以也没找到更详细的记载。”
“你少研究那些东西。”一直沉默听着的萧千夜终于忍不住蹙眉骂了一句,三人并肩往前走,视线的尽头处突兀的出现大片的红色,映衬着周围晶莹剔透的冰雪显得格格不入,萧奕白率先停下脚步,他拿着手中的绘本认真对比看了许久,黑茎、独叶、单枝,花瓣表面呈现血色,他的目光赫然严厉,抬手指过去,“灵柩花,那就是灵柩花,居然会有这么多?”
只是一阵风吹来,云潇就被空气中独属灵虚族的血气味勾起了最为惊恐的过去,让她闪电般的抬手按住了胸口呼之欲出的杀气,强行镇定着将指尖一束险些激迸而出的火焰掐灭。
“阿潇……”萧千夜担心的牵住她的手,低道,“你别过去了,在这里等我。”
“没事,没事。”云潇摆摆手,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反手牵过他一起朝着灵柩花靠近,镇魂铃开始摇晃,那是一种虽然清脆却让人毛骨悚然的特殊声响,一声又一声直击心灵。
萧奕白跟着两人,蹙眉观察着四周,城北有密集的房子,很明显不是什么宽敞的场所,为什么高成川会选择这种地方处理尸体?
很快他就发现了无数密密麻麻的丝线,从城北建筑的最高点延伸出来,另一端钉在了稍微矮一点的房子上,那些随风摇摆的镇魂铃就是被悬挂在丝线上,随着几人越深入,发出的铃声就越刺耳,一直走到灵柩花附近,数不清的镇魂铃同时剧烈的摇荡,三人不约而同的捂住耳朵,但那种声音更像是从心里传出,让人的精神出现刹那的恍惚。
灵柩花被铃声影响,原本就鲜红的花瓣仿佛能渗出血雾,很快整座城市就变得朦胧起来,萧千夜紧紧抓着云潇的手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即使是他这种不谙法术的人都能明显感觉到周围有种窒息的压迫力。
萧奕白不得不抽出袖中的风神凝聚起屏障,这才勉强抵抗了越来越震慑心魄的铃声:“这附近至少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