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节
张嫣:“……”
瞧瞧你这, 是人干事?
人家好不容易考上了, 您不许人家抒发一下内心的豪情壮志?
多缺德啊!
“然后呢?”张嫣拿过他的奏折看,“这个柳永是怎么了?”
萧靖组织一下语言:“……额,我觉得吧,柳永是一个很想当大官的人。他算是一个好人,他在作词上很有本事,他给范仲淹写词,又给睦州知州写词。老范没给我说什么, 但是睦州知州觉得他是一个有才华的人,向朝廷举荐他。”
张嫣:???
她有些难以置信:“难道我文章写得好,就可以轻易升迁吗?当官和作文章其实是两回事!当官和写词又是两回事!”
别说小张对老师有滤镜,如果以写词论英雄, 欧阳修他真的是一个高产选手。她上学好些年, 没少背老师写的词。
难道写词写得好, 就能以此升官吗?要是按照这样来算,先生他早能当上宰相了。
“这样太荒唐了。”她压低声音说。
“是啊。”萧靖赞同她的看法,“所以我以没有政绩为理由,打回去了。”
官家的朱批:未有善状。
可能柳永没能理解官家的想法,有些不服气。他被朝廷派到浙江的定海晓峰盐场当监察官,有感而发,大笔一挥写下一首《煮海歌》。
文笔之毒辣,问题之尖锐,一下子成为朝中最近的热搜。这首《煮海歌》名声远播,许多读书人争相抄阅,终于被送到官家的御案上。
“煮海之民何所营,妇无蚕织夫无耕。衣食之源太寥落,牢盆煮就汝轮征……鬻海之民何苦门,安得母富子不贫。本朝一物不失所,愿广皇仁到海滨。甲兵净洗征轮辍,君有馀财罢盐铁。太平相业尔惟盐,化作夏商周时节。”
诗是好诗,针砭时弊,写的不错。柳永先写出了盐民的辛苦,最后表达对君王的建议:停止战争,取消盐民纳税。
按道理柳永这样的小官,是没办法单独给皇帝上折子的。他想通过自己的诗,让皇帝看到自己,采纳自己的建议,从而在仕途上走得更顺。
但是萧靖看完叹了一口气。
张嫣快速读完整首诗,微微皱起眉头:“写得有些道理……建议是不错,但没必要听。”
萧靖点头,是啊,没必要听。他一阵见血地点明情况:“柳永他不明白,为什么今年朝廷定下来的产盐量必须比往年多出来三分。”
“他只看到盐民负担过重,却没有看到宋夏贸易战。”
“我们打赢了宋夏战争,范仲淹跟西夏人谈判数日,其中有一条重要条约就是:禁止夏国往大宋境内贩卖青盐。”
“西夏人的青盐产量大,比我们的盐便宜,我们一斤盐要卖四十五文,他们的青盐售价只需十几文,甚至能低到个位数。”
“我们产盐量上不去的话,将会被西夏人完全掣肘。虽然我把系统奖励的《海盐提纯技术》送出去,叫下面的人好好研究。但是时日太短,产盐量一下子没能上升太多……”
张嫣有些震惊:“我们的盐价之间相差那么大?一下子把青盐禁了,会不会叫百姓吃不起盐。”
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情……人一天没有盐都不行啊。尤其是边境的穷人,他们吃不起盐,会不会偷渡过去夏国?
萧靖早想到这一点,他道:“这个倒是不会,我禁的是西夏的青盐,没有禁大宋境内党项人的青盐。边境的少数民族可以卖盐,他们领的是大宋的户籍,每年给朝廷纳税。”
张嫣:“……”
论缺德,还是您最缺德!
换言之,西夏国主少了一大笔国营收入,大宋户口的党项人却富了,大宋皇帝新得一大笔赋税收,这个结果好像还行?
官家心想,要是柳永在浙江干得好,过几年可以调柳永到东京当官,这是给他一个机会。
讲了半天盐,萧靖有些饿了。他摸了摸肚子,问:“今天吃盐焗鸡怎么样?”
“行啊。”张嫣想起黄澄澄的鸡皮和咸香入味的鸡肉,馋了,“我要吃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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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娘子的延福宫离北宫门不远,出了宫门就是市井。张嫣和萧靖经常偷偷溜出去宫外玩,他们今天吃鸡吃多了,溜出去消消食。
守门的侍卫伫立在皇城北门,除了嘴角扯了一下,表情管理不错,似乎对此见怪不怪了。
“今天去哪里玩?”
“唔,走武成坊那边吧,好像没去过。”
张嫣在街边买了一杯乌梅汤,随手指个方向,两人一起往武成坊的方向走。武成坊住的大多数勋贵人家,这一带的治安挺好的。
萧靖喝了两口乌梅汤,大夏天里喝冷饮真是身心舒畅。正当他准备掉头回家的时候,只听得不远处好像有小孩在哭。
“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我要乳娘……”
“呜呜呜呜呜呜……乳娘你在哪里?”
除了有孩子的哭声,还夹杂大人的嘈杂声。大约是有好几个人在那里骂,其中一人气焰尤其嚣张,声音尖利地骂:“小傻子,您还当您是小公爷啊?这处宅子早已卖给我家主人了,主人许你赖了三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小孩不明白,怎么自己家就不是家了?他气得鼻涕都流出来,哽咽道:“我,我等乳娘,我不走。”
“这可不成。”为首的小厮提着小孩的衣裳,要将他丢出去,“你快走,我家主人要是看到你,可真晦气。”
小孩小声地反驳:“我,我不晦气。”
“不晦气怎么会克死爹娘?你乳娘害怕,早不知道跑哪儿了!”有人哈哈大笑,“丧门星,小傻子,快跑吧,小心拐子将你逮了!”
“呜呜呜呜呜呜——”
小孩被三四个人赶着,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萧靖听见孩子哭了好一阵子,瞧着天色越来越黑了,不能让七八岁的孩子一个人在外面瞎跑啊。
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官家有些同情心,他伸出手,一把拉住了这个小孩。他蹲下来,耐心地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哪一家的?你家大人呢?”
一旁的张嫣拿出帕子,轻轻地给小孩擦干净头脸。小孩脸上沾了一些灰,底子却是白嫩的肤色,五官长得十分灵动。
“呜呜呜呜呜……我叫张图图。”
张图图吸了一下鼻涕,大约察觉到是遇到好人。他闻到姐姐身上是香香的味道,又给他擦脸,动作比乳娘还要舒服。叔叔从兜里拿糖给他吃,他咽了咽口水,他好久没吃糖了。
“是甜的!”张图图破涕而笑,“谢,谢谢叔叔。”
萧靖揉了揉小孩的小脑袋,几颗糖而已,竟叫他如此高兴。他牵着张图图去逛夜市小摊,又买了肉馒头和糖包子,重新点了茶,坐在路边摊听孩子说话。
张图图伸手拿了两个肉馒头,吃得狼吞虎咽,险些被噎到。萧靖在小孩手边放了一杯水,轻声说:“慢些吃,还有呢。”
“嗯。”小孩不好意思地笑一下,“叔叔你人真好,姐姐人也好。”
自从父母去了之后,好像许久没有人对他那么好了。
“我的爹爹和阿娘都死了,我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
“好多人说我是丧门星。”
“家里没有钱,乳娘说给我买肉吃。”
“最近乳娘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找不到她,就在家等着。我就住在那里……”小孩指着来时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