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是聊胜于无。
宋知渺继续闭着眼眸佯装昏睡,靠着的身躯虽是温暖热烫,却实在是坚硬了些,叫她不禁想着,到底是凡胎肉身,江妄的身子怎就硬得跟石头一样, 咯得人臀部不适。
偏偏江妄那双大掌紧扣着她的腰身,倒不是趁机占她便宜,仅是稳住她的身形让她发软的身子得以有支撑点, 可如此一来,她便没法悄然挪动身形, 只要微微一动, 便会叫江妄察觉了去。
只是她不知晓, 江妄此时仅是阴沉着脸微蹙着眉头的模样, 已是他隐忍强压下胸腔躁动才得以维持的,可耐不住需得绷紧神经僵直着背脊,连带着被宋知渺坐着的双腿也绷直着肌肉,压根无心去注意更多。
江妄眸底寒芒蔓延,瞳孔在抚动的马车帘后缩紧又张开,是旁人鲜少瞧见过的他脸上的别样情绪。
可并无人注意到他的异样,直到感觉怀中的身体回暖,颤抖也随之消散,他才深吸一口气,平稳住了翻涌在心底的情绪,恢复了一脸沉着的模样。
马车的颠簸令宋知渺越发觉得难耐,若是当真晕了便罢了,偏偏她清醒得很,柔软的身子随着晃动一下下咯着身下坚实的肌肉,就连靠着的人形暖炉也叫她没了心思取暖。
不知过了多久,手上下意识生了些力道推搡着江妄的胸膛,试图换个姿势得以舒坦些。
几乎是怀里一有动静,江妄便瞬间垂了眼眸:“醒了?感觉如何?”
宋知渺一愣,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暴露了她装出的昏迷模样,不自觉动了动眼皮,像是刚恢复意识一般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视线中,江妄一半的侧脸笼罩在了马车帘落下后的阴影中,藏青色的衣袍被水浸湿后呈现出更为暗沉的颜色,衣襟处的白色交领衫褶皱不堪,却丝毫不影响他这张沉静俊朗的面容带给人的冲击感。
他薄唇微启,在道完简短的话语后又抿出了冰冷的线条,分明是关怀担忧的话语,语气中却并无半分情绪,好似只是感觉到了她的动静,却并不在意她此刻情况如何。
江妄脸颊一侧垂落的发丝滴下一滴冰冷的水珠,宋知渺被凉意唤回神来,张了张嘴,低声回应着:“我、我没事,我这是在何处……”
拿捏得恰到好处的柔弱和迷茫,仿佛方才她从不曾露出暴戾恶狠的模样,但眸底还是不自觉闪过一抹心虚,她甚至不清楚方才江妄是否有在远处看见她拉扯郭楚心的头发。
江妄静静注视着她,沉冷的黑眸像是穿透了她的瞳孔,下一瞬便要将她心底的情绪看清。
宋知渺见势不对,忙不迭别过脸去,身子不安地扭动了一瞬,支支吾吾又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我自己坐着便好。”
说着,宋知渺便微微起了身,就着撑在江妄胸膛上的力道迅速从他腿上下来坐到了一旁。
江妄并未阻止,顺势拉出自己压住了一角的毛毯,在宋知渺坐稳后给她盖上:“快到了,回府后换身衣服,让大夫给你瞧瞧,莫要染上了风寒。”
宋知渺感觉自己脉搏跳动得有些不正常,可江妄的反应更加不正常。
他太冷静了,冷静得极为怪异。
寻常人若是碰上此事,大抵是要惊慌一瞬的,亦或是询问一番她与郭楚心发生了什么导致了此事,亦或是对他突然带了大批人马出现在岳府做出一个解释。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思绪间,宋知渺垂眸时才注意到江妄落在腿上的手背露出一道显眼的伤口,伤口浸过水后周围变得通红,而伤口内里正缓慢向外渗着血水,一看便是刚受的伤。
宋知渺一惊,下意识便要去抓他的手,嘴里惊呼道:“你的手怎么了?”
江妄却是先一步抬了手,不着痕迹地便躲开了她的触碰,自顾自看了一眼,淡声回答道:“方才被湖下的石头划破了,无事。”
手上落了空,宋知渺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来,闷闷地抿住了嘴,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离了江妄的怀抱宋知渺又觉得有些发凉了,默了好一会,她才拢了拢盖在身上湿淋淋的毛毯,开口问道:“你今日怎会到岳府,郭楚心这是犯了什么事要这般大动干戈抓捕她,她当真会坐牢吗?”
宋知渺完全是没话找话才开了口,身上发凉,马车内气氛又沉寂,话不过脑便这般一股脑问了出来。
说完她又有些后悔了,江妄这般冷漠疏离,这等牵涉朝堂案件之事,他又怎可能对她道明,怕不是还要觉得她多话还惹出麻烦事来了。
可很快,江妄身形微动,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牵动了唇角竟沉着嗓音当真有了回答:“岳珉勾结道文家的人大量流通假银票,这批银票朝堂已是蹲守了许久,一直未能确切找到来源,正巧郭楚心在云集拍卖行使用假银票拍下一条裙子,叶湛英将此事告知我后,我便顺着线索追踪到了岳府,岳珉正打算借着郭楚心开办赏花宴的由头掩盖他与道文家的来往,这便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因着事出突然且隐秘,所以此前未曾让你知晓更多。”
近来江妄忙得几乎不着家,宋知渺已许久未和他好好说过话了。
而自打两人认识以来,这还是宋知渺头一次听到江妄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她听得怔愣,时不时眨眨眼,竟没想到江妄会同她这般细致地解释此事,如此他那日清晨匆忙离去和近来的繁忙似乎也有了缘由。
可宋知渺自不会觉得江妄是在安抚她他这些日的忙碌和离去,听到后面,思绪便有些飘散,在江妄话音落下后,她忽的转头看向他:“你认识叶老板?”
宋知渺也不知江妄信息量如此之大的一段话中,她怎就唯独注意到了这事,可话一问出口后,她却下意识屏息了一瞬,好似在担忧江妄的回答,又好似在担忧他不会回答。
江妄一怔,似也没想到宋知渺话锋一转问及了这个问题,视线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看了片刻,才缓缓应道:“认识。”
宋知渺屏住的气息随着江妄的回答落了下来,心里不知为何堵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了叶湛英明艳娇媚的面容,即使是默不作声混杂在人群中,她也好似闪着光亮,叫人一眼便会注意到那抹艳红的身影。
江妄不解地看着已是转回头去的宋知渺,他能感觉到她突然的情绪变化,却不知自己是说了什么,叫她一下便止了话语,抿住了双唇。
宋知渺提不起劲来,缩了缩身子,视线飘忽到了马车窗外,仅是看了片刻,便觉鼻头有些发痒,还来不及压下,便猛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她到底还是染上了风寒。
马车驶回府邸后,在花凝的伺候下,她浸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爽舒适的衣衫,待到大夫前来为她诊脉时,她面上已是明显透着不正常的红晕,连带着脑子也混沌迷糊有些头重脚轻了。
宋知渺虚弱地半靠在床榻边,大夫开过药方后,花凝便匆匆前去抓药煎药,屋中仅留了一直静静站立在床边的江妄。
屋内静了片刻,宋知渺只觉眼皮都沉重得有些抬不起来了,可江妄还在一旁站着。
若说是担忧她的病情,可他又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若说不是,分明从岳府离开时他还道要回去审问,这会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想来,也只能是在这情况下为难又不愿地顾忌着她这个合作对象的情绪了。
宋知渺动了动唇,感觉到喉结一阵干涩,却还是维持着自己柔软的模样,低声道:“江妄,你且先去处理你的事情吧,花凝还有阿红阿绿会照看我,我睡一觉便没事了。”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