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良久,他才极尽克制地压抑下心中的情绪翻涌,重重舒了口气,深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看向她,沉声应道:“好,我答应你,那就按你说的做。”
这一幕她在梦里见过
江妄总是在某些事上令宋知渺大吃一惊。
上回两人达成协议做戏, 他便毫无征兆地直接将她带到皇上面前,当着众多人的面把假的说得跟真的似的,惊得她险些都要配合不上他的表演了。
这回, 竟是在两人达成协议后送她回府上之时, 丝毫未给她准备缓冲的机会,便直接入府郑重其实地向宋老爷和宋夫人提及求娶一事。
宋知渺整个过程脑子里一直嗡嗡作响,她虽也有些着急, 但再怎么也得事先做好准备循序渐进地向父母透露这方面的想法, 以她爹的性子,要接受女儿突如其来的婚假, 只怕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果不其然,宋老爷当即就沉了脸,那阴郁模样好似下一瞬就要不顾身份尊卑直接抄家伙就要将江妄给赶出去。
可到底是没有发生这般荒谬之事,但眼下情况似乎也好不到哪去。
宋知渺一脸担忧焦虑地站在偏厅院外,探着脖子止不住地想朝里头看去,可门前两名侍卫将视线挡得严严实实的,即使未遮挡,她站在这也自是瞧不见院内屋子里的情况。
宋夫人前去屋中打点了一番再折返而来的时候便见宋知渺仍站在此处,宠溺地笑了笑走了过去:“妙妙, 怎还在此处站着,你爹都说不叫你候着了,你且先回屋坐会啊。”
宋知渺此时倒是很能体会什么叫做坐立难安, 她爹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同江妄两人待在那屋子里,谁知道里头究竟会发生什么。
说到底还是怪江妄, 怎能完全不遵循事情进展顺序, 直接就向宋老爷说明求娶一事, 更何况她昨日才彻夜不归, 换谁人家的父母能同意这样之事。
宋知渺忧心地看了眼宋夫人,忍不住拉住了母亲的手,低声道:“娘,爹会不会很生气啊。”
宋夫人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拉着她往外走去:“好了,先随娘回屋子里坐会,别太担心了,只是事发突然,你爹总归是要有些过程接受的。”
宋知渺歪了歪头:“爹不是一直都不太满意江妄吗,他能接受吗?”
这也是宋知渺最为担心的地方,所以才没打算一来便告诉父母,可江妄这一来,直接就把窗户纸给捅破了,叫她都不知要如何进展下去了。
待到回到宋知渺的屋子里,宋夫人牵着她坐了下来,才缓声询问道:“妙妙,你老实告诉娘,昨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宋知渺一怔,下意识便慌了神。
她不擅撒谎,但江妄已是叮嘱过她事情未有定论前莫要将事情告诉旁人,况且她的那些猜测也的确没法随意告诉旁人。
太子殿下想要加害与她,这种事,就是连母亲,她也甚是难以说出口。
动了动唇,好半晌她才支支吾吾道:“没、没发生什么啊,就是女儿同千暮在凝心楼吃饭,一不小心多饮了几杯酒。”
宋知渺越说头便垂得越低,如此甚是不合礼数,她也从未做过如此失仪之事。
上回在宫宴上,她便因着这样的谣言被那些贵女们嬉笑嘲讽,可如今却是当真有这样的事发生,只是对象成了江妄。
宋夫人敛目一瞬,握着宋知渺手掌的力道不自觉收紧了几分,嗓音仍柔,却带起了几分沉重:“妙妙,娘知道,无缘无故你不会如此,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大可同爹娘说,还有晋越王……”
宋夫人话语一顿,抬眸看向宋知渺:“你若不愿,无人会逼迫你,无论如何,爹娘都是向着你的。”
宋知渺鼻头一酸,霎时就觉眼眶发着痒,好似要落泪了。
她缓了缓气息,很快摇了摇头,努力扯出一抹笑来,似是嬉笑道:“娘,你此前不是还颇为满意他,怎忽的说这种话,若非愿意,我怎会容他来府上告知你们此事,不过他的确来得太突然了,也怪女儿未有提前知会你们一声,让爹爹和娘毫无准备。”
宋知渺的笑意有些勉强,但小姑娘眉眼弯弯嗓音柔顺,也的确不像被逼无奈的模样。
宋夫人仍是狐疑地多看了她几眼,却也没能瞧出别的异样来。
昨日江妄派人前来府上告知他们宋知渺留宿在晋越王府时,宋老爷几乎气得一晚上没能睡得着,今日又是这样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饶是她一直偏向于撮合宋知渺和江妄,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前几日宋知渺一直情绪低落,叫她以为两人之间这是出了什么问题,而后她又从宋老爷那得知边北似是出了什么问题,江妄似是就要离京了,这便觉得,两人只怕是缘分未到,兴许此番并不能如愿了。
却没想突然峰回路转,一切好像顺利得有些突兀,也有些不正常。
但到底是没从宋知渺口中多问出些什么来,偏厅内的两人出来后也仍是一片低沉的氛围。
宋知渺本想问问江妄是怎样的情况,可父亲一记眼刀射来,她便霎时垂了头,也不敢多说不敢多问,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江妄一脸淡色离开了宋府。
比宋家两老更为震惊的当属云烈了。
他虽是从头到尾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不愿在这些事上配合的江妄,竟会这么快决定要和宋知渺成婚,还是在他们将要离京之时。
一路上云烈都憋着一肚子话想要说,直到回到了晋越王府,他终是忍不住在周围无人之时向江妄确认道:“王爷,您这是当真打算要和宋姑娘成婚了吗?”
江妄冷冷地抬眸看了他一眼,想也不想便回道:“假的。”
“啊?”
江妄眸底深暗,冰冷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变化,也压根没法让人觉得他在打趣说反话。
可江妄并未继续这个话题,很快便沉声问起正事来:“让你去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昨夜陈堰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云烈仍还在摸不着头脑,心中惊喜交加,却没曾想这个话题竟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还有许多话想问,他也仅能生生憋着,连忙正色回禀道:
“回王爷,属下带人前去查探了西侧宫门,从值守的侍卫到昨日一整日皇宫进出记录来看,似乎并无什么异样,但这些方面想要作假很容易,若是按宋姑娘的经历来说,只怕昨日之事的确有宫中之人插手,陈小侯爷那边昨日一直有人紧盯着,他从回府后便一直未再出去过。”
江妄微微蹙眉,这些信息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但云烈顿了一瞬,又补充道:“但有一处怪异,陈小侯爷的寝屋在亥时熄灯陷入沉寂,但子时后却又被点亮,里头似有什么奇怪的动静,但除了能确保他确实待在屋中,更多的我们暂且无法探查到,只是那段时间,正好是王爷带宋姑娘回王府之时。”
良久,江妄薄唇微动,缓缓得出了结论:“亥时,仅是未有瞧见他出门,但却并不能确定屋中有人,是吗?”
看来此次,倒是让他意外获得了一些此前并未查得的重要线索。
广临侯府。
陈堰一身翩翩白衣,发髻梳得整齐服帖,好似仍是往常那番风光霁月的温润公子模样,却全然掩不住面上的疲惫狰狞之色。
眼下乌青一片,眼眶中血丝密闭,像是神经紧绷已久,好似轻而易举就能在瞬间将他彻底击垮。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不……这不能,不能这样的……”他像是失神一般,嘴里低低呢喃着,满眼的不敢置信,身子却止不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