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束
十点了,阗资房里关了灯。
看着像是睡下了,实际上还握着手机等胡笳给他发微信。
在阗资和胡笳的关系里面,胡笳是主动的那个人,她总是在要完之后轻松离开,留阗资在原地。他给她发消息,她经常不回,次数多了,阗资就明白他的定位了。他不是胡笳的恋人,而是胡笳的安抚性玩偶。
他想爱她,就只能耐心地等她,缄默而柔软地拥抱她。
沙白的月光搁浅在阗资脸上,照出他清隽疏朗的面部轮廓,他比月亮更像是月亮。
阗资服了两粒思诺思,模糊的困意如温水袭上来,眉眼慢慢变得惺忪。干等着太难受了,阗资看起特吕弗的《四百击》,全把对话当作是他等待她的背景音,法语密密潺潺,像他混乱的心绪,话赶话,对白越拉越密,像是张爱玲写的弦音。
消息框伴随提示音弹出,是胡笳发的。
电影,安静了。
佳佳:[图片]
阗资点开,发现是一条关于雍和宫的推文截图。
佳佳:真有这么灵吗
阗资弯起来的眉目如将蚀之月,他斟酌着字句,给胡笳发过去。
阗资:要不要我过去帮你许个愿望,验证一下?
他真希望胡笳可以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佳佳:随你
佳佳:睡了
阗资迅速打出一句晚安。
他关上手机,隔了会又打开,把对话内容重看一遍,吸收里面的能量。
单恋真是种奇怪的心绪,这么简单的一段对话,却够被阗资当成夜明珠一样捧着。
也许是因为他再没有其他可以握牢的东西。
隔天,阗仲麟在清华附近的宴铭园请了些老师。
最先来的是阗资表叔,十多度的天气,他依旧穿着休闲的短袖西裤,仿佛把无框眼镜一摘就可以马上去健身房。阗资从沙发上站起来,规矩地迎了迎表叔,表叔照旧和阗资讲一些关于函数的冷笑话,再说到他有些学生发论文,删了又改,改了又删。
“我说你这可是变成忒修斯之文了啊!”
表叔说完哈哈笑。阗资也笑。
等其他老师陆陆续续进来,阗资又从沙发上站起来,迎一迎。
阗仲麟在边上介绍阗资,阗资表现得温和有礼,俨然是芝兰玉树的模样。
人到齐就上桌了,一顿饭吃得好不痛快。
有阗仲麟在,所有人说的话都带上特别的意味。
到尾声,阗资口袋里的手机连着震动好几下,算算时间,夜自修放了。
阗资找了个机会出去。他期待地打开手机,谢天谢地,消息真的来自胡笳。
佳佳:夸我
佳佳:[视频]
佳佳:别太感动
阗资含笑把小视频点开。
视频拍的粗糙随意,胡笳给加百列浇水,小心浇过一点之后,她又学他的样子,用手拎了拎盆土,用她一贯散漫的腔调说:“差不多行了啊?挺重的。”加百列高高生长,连着抽出七八朵,像是月亮碎片。
阗资把这条视频下载下来。
他知道自己以后一定会把这条视频看很多遍。
阗资收起手机,调整过表情,回到包间。阗仲麟撇了阗资一眼,当场没说他什么。
吃完饭,坐车回去的路上,阗仲麟数落起阗资。
“那些老师就坐你边上,你怎么好意思走?你有什么急事必须去处理?”
阗资和阗仲麟道歉,淡色路灯无感情地扫过他的脸庞。他看着月亮,心里想的是加百列。
阗仲麟从鼻子里冷冷哼出气:“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手里握的那些资源?你一直是最让我省心的孩子,回去以后给我把态度放端正了,所有人都看着你,我可不希望你变成你……”
后面的字眼没说出来,阗仲麟摸了摸手里的拐杖,抿起嘴唇。
两个人在车里沉默了一会,阗资温驯地开口:“我知道了,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阗仲麟累了,到家就先歇息下来。
他们明天还要赶飞机,阗资洗过澡,坐在床沿擦头发。
他查了下路线,打算明天七点多出门,去雍和宫给胡笳许愿。
他想着胡笳,手机就接到她的微信电话,阗资立刻接起,下意识地按低手机音量,把房间的灯关暗。
“喂?”他语气微微上扬。
胡笳在另一头找茬似的:“给你浇了水怎么也不好好谢我?”
阗资笑着说:“那你想我怎么谢你?”
胡笳哼一声,不做表达,又接着问他:“你去雍和宫没?你都在北京干嘛呢?”
阗资一句一句地回复:“今天跟老师吃饭了,明天才去雍和宫,你有什么想要的么?”
胡笳听话向来只听前半句:“哼,跟老师吃饭,听着就累。”
“嗳。”阗资说。
“阗资。”胡笳在另一段暧昧叫他。
“嗯?”他说。
“你洗澡了么?”
“嗯,洗过了。”他轻声说。
“那你想干点坏事儿么?”胡笳拉长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