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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节

 

过了好半晌,容娡胸腔中翻涌的情绪平定下来。

她擦净泪,飞快的瞟了他一眼,明明知道怨不得谢玹,却仍忍不住埋怨:“都怪你,惹得我哭。”

谢玹低低地笑,眸若雪湖,折射着细碎而璀璨的光芒:“都怪我。”

容娡不再哭了,忍不住好奇地看向余下的祈愿牌,然后愕然发现,枝叶间数不清的木牌上,满满当当写着她的名字,尽数是与她相关的心愿。

她一脸震惊地看向谢玹,“这是……怎么回事?”

谢玹睫羽垂覆,错开视线,薄唇微微抿起,神情中有一丝极为罕见的难为情:“……我每想你一次,便会来此挂一次祈愿牌。”

容娡喉头哽塞,说不出话。

她心绪纷乱,不由得唏嘘道:“你这般离不开我,若我那时醒不过来,你当如何是好?”

谢玹倏地抬眼望进她眼底,回答的毫不犹豫:“我不会独活。”

容娡的心脏,仿佛被一只长满尖刺的手狠狠握了一下。

她强忍泪意,佯作不经意地问:“那,若当时中毒的人是你呢,你当如何?”

谢玹沉吟,琥珀色的眼底漾着细碎的光芒,深深地凝视着她,眸光若有实质,沉甸甸的。

他缓声道:“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哪怕我独赴阴司。”

哪怕容娡心中早有预料,在听到他亲口说出这句话时,心中还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你不怕我忘了你吗?”

“怕的。”谢玹深深看了她一眼,睫羽颤了颤,垂覆着遮住眼眸,低低地道,“可我仔细想了想,人死如灯灭,这盏灯还亮着时,烛焰明亮炽热,吸引飞蛾扑火。若你为灯烛,我愿为飞蛾,贪着爱乐,赶在你熄灭前,入中赴死,短暂地在你心中燃烧,化作尘烬,不分你我。”

“但若入欲灯,则堕地狱。姣姣,我不愿你成为那样愚痴的飞蛾,我宁愿你为明色可爱的长明灯,独自明亮,独自快活……哪怕你余生蹉跎,会在日后的某天忘了我。”

容娡听罢,心中不知从何处冒出一团火:“愿我独活?”

“……是。”

容娡心中的火气烧的更甚,忍怒不发,追问道:“你从前不是说,要与我共枕同穴,若你死了,不会让我独活,怎地改口了?”

“你怎地变了心性,愿意放过我了?你不是说过,不会放任我另嫁他人吗?你不是说过,我们至死都会在一起吗?你不是……最爱迫着我留在你身边吗?”

她浑身颤抖,简直恨不得扑进他怀里,恨恨捶打他一气,但谢玹心口处有伤,她万不能那样做,便只能颤声道,“你说话啊谢玹,怎么不说话了?”

“你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啊!”

这个可恶的人。

他怎么能。

怎么能替她去死。

如若没有她,他坐明堂、握皇权,明明可以活的很好。

谢玹岑寂的眼底,隐有痛色浮动。

容娡仰面看着他,心中猜想,他应该知道她得知情蛊的事了,但她已无暇去顾及那些。

——在她神思纷乱之际,谢玹用力将她抱进怀里,鼻息沉而紊乱,似是在压制着某种极为浓重的情绪。

“……我爱你。”

因为我爱你。

所以愿意为你转变心性,愿意放手,愿意为你赴死。

容娡的强作镇定,在听到这三个字后,霎时溃不成兵,不由得潸然泪下。

“骗子!谢云玠,你个骗子!”

她死死揪住谢玹的衣袖,哭骂道,“我不要一人独活,我不要你死……我喜欢你……你说过的,战事结束便成婚。我心悦你,我要做你的皇后,你休想抛下我!”

眼泪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还有很多很多话想对谢玹说,但眼下没有机会了。

谢玹扳过她的肩膀,死死将她扣在怀里,深深地吻住了她。

他吻的那样用力,容娡几乎喘不上气。她什么都听不到了,也什么都看不到了,浑身上下都被这个人的气息给严密包裹住,冷檀香铺天盖地的灌入她的口鼻,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

亲吻的间隙,谢玹在她耳边低低的喘息,从喉咙深处发出近似梦呓的呢喃:“……我爱你。”

一声又一声,缱绻而不舍,像是怎么都说不够。

“姣姣……我爱你。”

容娡浑身无法遏制地剧烈颤抖。

她捧住谢玹的面颊,吻他的下颌,流着泪道:“会有办法的……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谢云玠会逢凶化吉,平安顺遂。我们会在一起。”

——

容娡此次来到云榕寺,做好了长住的架势。一住下后,便命人四处打探擅长解毒的医者,连民间谣传的能生白骨活死人的神医也不曾放过。

谢玹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由着她上山下山折腾,自己不慌不忙,按时参禅清修,坐镇寺中,处理江东的政务,时不时派兵去清剿叛军的余孽。

民间传的神乎其神的神医,大多是打着幌子招摇撞骗,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名副其实的,却是对谢玹体内的毒束手无策——然后被谢玹请去医治民间盛行的瘟疫。

忙活了小半月,一无所获,容娡心里无比沉重,每日早出晚归,变得沉默寡言。

她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情绪,唯恐心思缜密的谢玹窥觉到她的异样。

因着战乱,寺中的僧侣离开许多,偌大的寺院少了这些晨钟暮鼓的僧人,变得空旷冷清。

不过,当年与容娡交好的寂清法师并未离开。有时她心里难受的厉害,不想被谢玹察觉,便会找寂清法师谈心。

这日她谈心出来,走往青檀院时,迎面遇见两个熟人。

是前来寻谢玹一同商讨政事的李复举与魏学益。

李复举瞧见她,拉着身侧的魏学益行礼。魏学益瞟了她一眼,一脸不情不愿,但还是勉强以礼相待,躬身行了一礼。

容娡停下脚步,还他们一礼。

几人并不是很相熟,互相行过礼后,便继续各走各路。

但容娡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自己的菩提手持落在了寂清法师处,便匆匆折返回去。

岂止那李复举与魏学益并未走远,容娡原路返回时,刚好听到魏学益烦闷的话语。

她心中莫名浮出一种极为强烈的直觉,驱使她不由得放慢脚步,侧耳细听。

“我和云玠的师父,就是上任国师,你晓得罢?他还活着的时候,曾预言云玠日后会为情所困,因为一个女子乱了心念,如今看来,着实灵验,我师父果真是神人也,当真是奇哉。”

“你说云玠那样的人,分明自小冷清冷性,怎会被情爱迷惑至此?寻到解毒的法子也不肯用……”他叹息一声,“依我看,此女是否背负天命尚未可知,但可见着实是个祸水。”

李复举倒是神态自若:“君上如何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我不必庸人自扰。”

魏学益又是一声长叹,抬头看天,满脸怅然。

而容娡屏息凝神,听到此处,脑中“嗡”的一声,浑身的血液霎时沸腾着翻涌起来,再顾不得其他,满脑子皆是“解毒之法”这几个字。

她小跑着追上去,顾不得体面,上气不接下气地急唤一声:“二位郎君且慢!”

两人齐齐停步,转身看向她,神情各异。

一个惊疑不定,一个若有所思。

惊疑不定的魏学益,率先开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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