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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草丛。

卫昭默立良久,终道:“什么样的?”

江慈直起身,笑着比划了一下:“长着这么小小的果子,草是这样子的。”

卫昭目光扫了一圈,向右走出十余步,弯下腰,扯了一捧茜草,递给江慈。

江慈笑着接过:“谢谢三爷!”她将茜草上的小红果摘了数粒下来,递到卫昭面前。

卫昭看了看她,拈起一粒,送入口中,咀嚼几口,眉头不由微皱了一下,但见江慈吃得极为开心,也仍从她手中取过数粒,慢慢吃着。

“我小时候贪玩,经常跑到后山摘野果子吃,有一回误吃了‘蛇果’,疼得鬼哭狼嚎。师父又不在家,师姐急得直哭,连夜把我抱下山,找了郎中,才救回我一条小命。”江慈望向北面,吃着茜果,语带惆怅。

“那你今日-――”卫昭脱口而出,又将后面的话嚥了回去。

江慈微笑着望向他,她眼中闪着令人心惊的光芒,卫昭承受不住心头剧烈的撞击,眼见她要开口,倏然转身,大步走向军营。江慈急急跟上,见他越走越远,喘气道:“三爷,你能不能走慢些。”

卫昭并不停步,江慈“唉呀”一声,跌坐于地。

卫昭身形僵住,犹豫良久,终回转身,江慈一把拽住他的右手,笑着跃了起来。卫昭急急将她的手甩开,冷声道:“你倒学会骗人了。”

江慈拍去屁股上的尘土,笑道:“三爷过奖,我这小小伎俩,万万不及三爷、相爷还有刚才那位侯爷的演技。”

黑暗中,卫昭一愣,转而忍不住嘴角的笑意,语调却极淡:“你倒不笨。”

江慈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道:“咱们军中,有桓军的探子吗?”

“少君治军严谨,长风骑当是没有,但何振文带来的人鱼龙混杂,那是一定有的。”卫昭负手走着,转而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江慈微笑道:“这里又不是京城,三爷无需在人前演戏。再说,我所知道的三爷,可不是不顾大局之人。”

卫昭脚步顿了顿,江慈又递了几颗茜果给他:“看来,咱们马上要和桓军进行大决战了?”

“是。”

二人在夜色中慢慢走着,待军营的灯火依稀可见,江慈停住脚步,转身望向卫昭。

卫昭静静地看着她,江慈仰头,看着他如身后那弯初升新月一般的面容,轻声道:“三爷,你回月落吧,不要再这么辛苦了。”

月色下,她漆黑的眼眸闪着纯净的光芒,她淡淡的微笑,如盈盈秋水,淌过卫昭纷乱的心头。他渐感恍惚,慢慢伸出右手,指尖冰凉,抚向那恬美的微笑,触向那一份世间独有、最柔软的牵挂。

江慈觉自己的心跳得十分厉害,眼见他的手就要抚上自己的面颊,终忍不住闭上双眸。盈盈波光敛去,卫昭惊醒,心中如被烙铁烫了一下,猛然纵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江慈睁开眼来,夏夜清凉的风拂过她滚烫的面颊,她悄无声息地嘆了口气―――

后半夜,天上浓云渐重,夜色黑沉。

裴琰与崔亮并肩从后营走向中军大帐,有些兴奋,笑道:“拿回河西府,可就靠这件宝贝了。”

崔亮微笑不语,裴琰道:“对了,令师叔知不知道有这样东西?”

崔亮摇了摇头:“应当不知,这个记载在只有掌门才能见到的笈册上,收在天玄阁的秘室中,师叔当年未曾见过。”

前方黑影一闪,裴琰一笑,向崔亮道:“来了。”

二人入得中军大帐,南宫珏正除下黑色水靠,见裴琰进来,吁出一口气,笑道:“少君,你防守这么严,害我要泅水过来,还险些被刀网勾着。”

裴琰大笑:“都是子明的功劳。”又向崔亮笑道:“这位是玉德,我的总角之交。咱们能不能顺利收回河西府,就全看他的了。”

南宫珏过来坐下,从贴身衣囊中取出一本册子,道:“人都在这里,少君看看齐不齐。高氏藏宝的地方,我也找着了,抢在河西府失陷之前运了出来,又烧了他们的粮仓。桓军虽拿下了河西府,可什么也没捞着。”

裴琰接过册子,看了一遍,点头道:“就是这些人了,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都在河西府西北三十里处的一个村子,我一见河西府失陷,便知情况不妙,知道少君肯定要用这些人,就把他们召集在一起,好随时传达命令。所以来得稍稍迟了些。”

裴琰笑着望向崔亮:“该怎么做,子明就和玉德说说吧。”

待崔亮详细讲罢,南宫珏仍旧着上水靠。见他套上黑色面罩,拱了拱手,往帐外走去,裴琰忽唤道:“玉德。”

南宫珏回头,明亮的眼神一如十多年前那个纵情潇洒的少年郎。

裴琰望着他,轻声道:“玉德,多加小心。”

南宫珏一愣,转而想起安澄,眼神微暗,復笑道:“少君放心,你还欠我一个赌约,我可等了十年了!”

裴琰大笑:“好!玉德,我等着你!”

入黑后的寒州城,一片死般的宁寂。

桓军在攻下河西府后,左军又连下寒州及晶州,现在主力虽集于河西渠北,但寒晶二州仍有部分兵力驻扎。攻城战中,寒州军民死伤惨重,桓军又素有凶名,多日来,留在寒州城内的百姓都躲在屋内,不敢出门,即使有亲人死于守城战中,也只能悄悄地以一口薄材收殓,不敢出殡。人人悲痛之余,皆在心中向上苍祈祷,剑鼎侯裴琰能率长风骑守住河西渠,并将桓军击败,收復失土。

大街上,漆黑一片,更夫也早不见了踪影,间或有巡夜的桓军士兵经过,他们整齐刺耳的踏步声让民宅内的狗也停止了吠叫。

夜再深些,杏子大街“回春堂”的门板忽被敲得“呯呯”直响。药堂掌柜是一李姓大夫,医术高明,医德极好,深受寒州城百姓尊敬。他听到打门之声,披衣起床,听得门外喧扰声天,正在犹豫要不要开门之时,“嘭”声巨响,门板四裂,一群桓军直衝进来。

李大夫吓得肝胆俱裂,眼见这群桓军走路东倒西歪,知道他们喝醉了酒,急急上去阻拦:“各位军爷!小人这是药铺―――”

桓军们扶肩搭背,笑得极为淫邪:“找的就是你回春堂。”

“就是,听说‘回春堂’的大小姐长得极为标緻,快叫出来,让弟兄们见识见识。”

李大夫眼前一黑,来不及呼救,桓军们已直衝内堂,一片哭嚎声中,将数名女子直拉出来,李大夫眼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一名桓军挟在肋下,急得衝了上去,那名桓军得意笑着,一掌横砍在李大夫颈间,李大夫晕倒在地。

左邻右舍听得喧扰和女子哭喊之声,纵是担心李大夫一家安危,又怎敢出来观看。正皆躲在屋内瑟瑟直抖之时,忽又听得有人大声呼喊:“起火了,‘回春堂’起火了!”

听得“回春堂”起火,街坊们再也顾不得安危,蜂拥而出,四处打水,前来救火。眼见火势越来越大,将“回春堂”吞没,人人心中悲愤,男子们俱是额头青筋暴起,拳头紧捏。

悲嚎声撕肝裂肺,一名老妇从街头扑了过来:“儿啊!我的儿啊!”

街坊们认得她是药堂伙计阿春的老母亲,数人忙上前将她扶住,老妇哭得晕了过去。

正在此时,长街上过来一队桓军,见火势极盛,百姓们又皆怒目望着自己,为首军官喝道:“什么事?!还不快救火?!”

不知是谁,砸出一块砖头,喝道:“畜生!”

“和这帮禽兽拼了!”

“李大夫救了我们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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