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从头到尾,都没一个人问赵文军的感受和想法。
中午,刘桂芝才从公社回来,手里不但拎了一块肉,还有八个鸡蛋,一块豆腐。
宋书玉见了,笑道:“妈,家里不是还有几个鸡蛋吗?你买鸡蛋做什么?”
刘桂芝把东西提进灶房,笑眯眯地说:“这哪是我买的呀,是齐家送的。我今天去卫生院买药,碰到唐兰,她家闺女没什么事,要回去了,听说你病了,就把亲戚拿来看她闺女的鸡蛋给了我,我不要,她非要给,说是谢谢你救了她家闺女。”
“这样啊,那你就收下吧。”宋书玉坦然地接了,八个鸡蛋还了这份人情,齐家不亏。
但刘桂芝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别看她在外头泼辣嘴皮子利索,但谁要对她好一分,她就对人家好三分。
她拿着鸡蛋,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你又没真的生病,咱们哪能白吃人家的鸡蛋。我寻思着啊,齐家那闺女昨天遭了不少罪,回头买点东西去看望她,还了这份人情,咱不占人家的便宜。”
苗秀英听了也赞同:“是啊,他们家客气,咱们也不能占这个便宜,是该还回去。”
宋书玉不意外,她奶奶和母亲都是善良本分的人,不喜贪小便宜,如果将这点东西还回去,能让她们心里更舒坦,那就还回去就是。
“也行,这事妈你看着办吧。”
刘桂芝点头,又神秘兮兮地说:“对了,你们猜我在卫生院还碰到谁了?”
宋书玉随口应了一句:“谁?”
刘桂芝一边洗肉一边说:“赵老大,他去卫生院买止痛药。”
苗秀英有些吃惊:“他们家今天还不打算送文军去医院吗?葛慧玲昨天说文军前晚痛得一宿没睡,这拖下去万一留下个什么病根咋整啊?”
刘桂芝也想不通:“谁知道呢。反正是他们家的儿子,他们自己都不心疼,咱心疼什么?”
“妈这么想就对了,人家的爹妈兄弟都不着急,咱们这些外人急什么?”宋书玉附和了一句,还着重强调了“外人”两个字。
苗秀英心软,还是有些同情赵文军的遭遇:“葛慧玲两口子的心也未免太偏了,文军当兵那几年的津贴可都是拿回家的。前几年,文军白糖半麻袋半麻袋地搬回家,还有旧的军装、皮靴都拿了不少回来,现在赵老三穿的那双毛绒绒的保暖鞋都还是文军当初拿回来的,如今文军的腿受伤了,他们家那么多人竟找不出一个送他去医院的。”
还不如她这个老太婆呢。她虽然只有一个儿媳和孙女,家里人丁简单,也都是女同志,但她有个头痛脑热的,儿媳妇和孙女可着急了,马上送她去卫生院。
那一大家子也太没人情味了。
刘桂芝只觉得庆幸:“幸亏书玉想通了,不然摊上这样偏心眼的婆婆,两家离这么近,有咱们受的。”
宋书玉没作声,赵文军如何,从她上辈子决定离婚那一刻开始,就跟她没有关系了。
她想的是,赵家不管赵文军,两家现在还有婚约,赵文军有点什么事,葛慧玲恐怕还得三番两次来找她们家。而且万一赵文军落下了什么残疾,赵家为了摆脱掉他这个包袱,更不会同意退亲了。
两家离得这么近,赵家人多,青壮年劳动力也多,万一发生什么争执,她们这孤儿寡母的肯定吃亏。
所以还是得尽快解决这事。
宋书玉想到了刘桂芝先前的话,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她不想管赵文军,赵家人也推脱,但有个人会管赵文军的。上辈子齐春丽不是一直表示她错了,很后悔吗?现在她把挽回赵文君的机会送到齐春丽面前。
回头赵文军承了齐春丽的人情,再加上他们俩谈了一年多的恋爱,本就有旧情,不用她提,赵文军都要急吼吼地退亲。
于是宋书玉笑着说:“妈,齐春丽昨天被雪压在雪下受了冻,正好家里还剩三两红糖,吃过饭,你带上去看她吧,就算是还了她们家这八个鸡蛋的人情。”
刘桂芝没有多想,笑着点头说:“好,吃过饭我去一趟,正好雪停了,一直闷在家里难受。”
“嗯,现在家里没什么事,你想在外面坐一会儿就坐一会儿,要是有人问起我的婚事,你就实话实说就是,回头退亲的时候赵家要是往咱们身上泼脏水,也有人替咱们澄清。”宋书玉笑眯眯地说道。
刘桂芝想想也有道理:“还是咱们家书玉想得周到,妈下午就去,提早给大伙儿打个预防针,省得葛慧玲胡说八道,败坏咱们家的名声。”
005
◎旧情复燃◎
“哎呀,桂芝,你人来就好,还带什么东西,太见外了。”唐兰接过刘桂芝手里的红糖,客气地说。
刘桂芝笑呵呵地道:“就一点红糖,你家春丽受了冻,煮点生姜红糖水驱驱寒。”
“谢谢,我正想喊老齐去买呢。”唐兰道了谢,又朝屋里喊了一声,“春丽,你看谁来了。”
齐春丽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年轻很多的刘桂芝,抿唇秀气地说:“婶子好,里面坐。”
“春丽你刚出院,坐下休息,不用管婶子。”刘桂芝笑着打量了一番齐春丽。大病初愈的齐春丽面色苍白,看起来有些羸弱,说话跟猫叫一样,细声细气的,瞧着有点害羞腼腆。
唐兰将红糖放下,给刘桂芝道了一杯热水,两人开始闲话家常:“你们家书玉好些没?”
刘桂芝捧着热水杯,笑道:“好多了,哎,就是……”
“这好好的叹什么气,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唐兰关切地问道。
刘桂芝摇头叹息:“还不是她的亲事。我家书玉孝顺,非说要招赘在家给我养老,只是这人吧……”
唐兰眼珠子转了转,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听说你们跟赵家定亲了,这不挺好的吗?”
提起这个,刘桂芝就一肚子的苦水:“挺好的啥,他们家有点什么事都找我家书玉。我们家书玉再能干,过完年也才19岁,还是个大姑娘呢,更气人的是,他赵文军的腿受伤了,我们家那是又出钱又出力,书玉送他去县里看过好几次病,钱也是咱们家掏。可轮到我们书玉生病,别说掏钱了,我去借钱,他们家都只肯借五毛,老姐姐你还知道拿几个鸡蛋给我们家书玉补补身体呢,他们家那是一个蛋壳都没见着,你说气不气?”
唐兰心里很讶异,赵文军跟她女儿谈的时候没这么抠门啊,给她家春丽寄过好几次钱和礼物。
不过瞧刘桂芝的样子也不像是编的,她随口附和了两句:“这确实不像话,你们家书玉多能干的姑娘啊,谁家说到这么好个媳妇,梦里都得笑醒。”
刘桂芝苦笑:“还是我拖累了她,让她在婚事上一直不大顺。好不容易说了个赵文军吧,昨天那么大的雪,他们家硬是跑了两趟,非得让我家书玉送赵文军去县里看病。你说,他们家好几个男人,怎么就非得让我们家书玉一个姑娘去……”
“这么久了,赵文军的腿伤还没好吗?”坐在炉子前烤火的齐春丽突然问了一句。
唐兰脸色大变,可碍于刘桂芝在这又不好多说什么,只给了齐春丽一个警告的眼神,让她别瞎插话。
刘桂芝没留意到母女的眉眼官司,叹气道:“还没呢,说是前天晚上痛了一整晚,今天在卫生院碰到了赵老大买止痛药,估计是给赵文军用的吧。”
齐春丽不顾唐兰的警告,惊讶地说:“这都痛了两天,怎么还不去医院啊。”
刘桂芝无奈地说:“谁知道呢,我们家书玉现在病了,自己都顾不了,哪还顾得上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