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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节

 

呈现在颜嫣眼前的一切是那么地清晰,清晰到她都有些不敢置信。

用微颤的嗓音吼道:“谢砚之!你在做什么?”

随着她尾音的落下,谢砚之猛地一回头,满目惊愕地对上她的目光。

握在他手中的断剑无念仍在淌血,血迹蜿蜒,与甲板上那滩刺眼的红连成触目惊心的大一片。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殷红的血源源不断往下坠,一滴接一滴,砸在甲板上那具已然僵硬的无头男尸上。

颜嫣认得那身衣服,更是认得这具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肉身。

他分明就是锦羿!

谢砚之久久未应答,只是静静望着她,翻涌在其眼眸中的情绪复杂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时间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前流淌,许是过去了十息,又或许是过去了整整半盏茶的工夫,他始终未接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望着她。

时光回溯到半个时辰前,这艘飞舟上又是另一番景象。

谢砚之与青冥正在房中商议要事,本该熟睡的颜嫣骤然从床上爬起,来到甲板上,直勾勾盯视着正在吹风的锦羿。

颜嫣冷不丁出现在身后,吓得锦羿险些滚进血海之中,他却破天荒地没扯着喉咙嚷嚷,反倒捂着胸口,有些许扭捏地望着颜嫣。

“你说,到底还需多久才能见到他?其实也不能说,我想他了罢。”

“就,哎呀……他虽不靠谱,可好歹也是我爹,我想见他,也不是不行,你说对不对?”

颜嫣没接话,只用一双空洞洞的眼睛望着他。换做往日,锦羿定然能发现颜嫣的异常,可现下,他满脑子都是自家那王八蛋爹。

“都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他该不会又有新儿子了吧?那小爷我岂不是有弟弟了?不,也可可能是妹妹。完了,那他定然是愈发不想回哀牢山了。”

“嗳,阿颜,你这是怎么了?”

“你今天晚上很奇怪啊,怎得都不说话呢?”

最后一个字才打喉间溢出,锦羿瞳孔倏地放大。鲜血似泉涌般喷薄而出,染红他的视线。他嗫喏半晌,却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

“阿颜,你……”

明月高悬于天际,冷冷注视着一切,那浮出海面吞吐迷雾的蜃妖则早已潜入水底,消失得无影无迹。

待谢砚之发现异样,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一切俱已有了定数,早已无力回天。

谢砚之唯一能做的,也仅仅是替颜嫣收拾干净,顺带割去锦羿那颗被藤蔓啃食得血肉模糊的脑袋,偏生还这般巧地被她撞见了。

这叫他该如何去与她解释?

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死一般的寂要延续到地老天荒时。

有脚步声自颜嫣身后响起。

“哒哒哒……”

“哒哒哒……”

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

本该离开血渊禁地的池川自暗处走了出来。

此刻的他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唯独嗓音格外清冽:“阿颜,你没猜错,是他砍去了锦羿的头颅。”

他在陈述一个事实。又或者说,一个称不上是事实的事实。

偏生,谢砚之还无从辩驳。只能冷眼看着他将杀锦羿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说到此处,他长长吁出一口浊气。

“我早便与你说过,要远离他。你难道就看不出来,他身上魔息已然不受控制,这仅仅只是开始。”

对,正如池川白所说。

这仅仅只是开始。

那一场场未有穷期的梦连接着蜃妖编织出的幻境,颜嫣以为的最后一场“梦”分明就是现实中所发生的事。

只不过有蜃妖在一旁干扰,她无从分辨。

正如绝大多数人所做的梦那般。

刚醒来时记忆最深刻,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渐被遗忘。

倘若现在去问颜嫣,她梦见了什么,她定然回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

殊不知,醒后才是真正的噩梦。

而这,便是池川白此行的目的。

——离间谢砚之与颜嫣,以最快的速度将谢砚之这一世的结局推向死亡。

他偏生就要谢砚之有口难言。

人不是他杀得又如何?他敢与颜嫣说实话吗?

一旦让她知道真相,那么,她此生都将活在误杀锦羿的阴影之下。

他既这般爱护颜嫣,又怎舍得见她伤心?倒不如替她顶了这桩罪。

事已至此,谢砚之又怎会不知,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局。

从颜嫣被掳走恢复记忆的那刻起,池川白与远在神界的苍梧便已开始收网。

不,或许从他一剑劈开蚀骨深渊,与魔骨相融合的那刻起,颜嫣便已被盯上。此后,池川白的每一次出现,都是有所图谋。

第一次现身出现在哀牢山上时,是为了拖住他,以方便叫柳南歌掳走颜嫣,好开启她的前世记忆。

第二次,也就是今日傍晚,他突然出现,成功在颜嫣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

第三次,也就是现在。

池川白分明是要坐实锦羿是被他所杀,以此来离间他与颜嫣。

连带白日那场上古神界的幻境,也是苍梧联手池川白在做戏给颜嫣看。

除却摸清他的虚实,更为关键的一点是,让颜嫣发觉他身上魔息已然失控。

如此一来,原本没有理由去杀锦羿的他便多了个杀锦羿的由头。

偏生他还无从辩解。

人是颜嫣杀的,头是他砍的,当真是场天衣无缝的局。

谢砚之已然理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而颜嫣,则像是仍未接受锦羿已死这一现实。

她连眼泪都不曾流一滴。

仍两眼发直地盯着锦羿的残躯。

“这一定还是在梦里。对,一定还在做梦,锦羿他好端端的,怎突然就成了具无头男尸呢?”

语罢,她又定定望向谢砚之:“还有你。你怎么可能会杀他?你明明不敢的呀。”

谢砚之垂着眼帘,始终未接话。

此刻的他心乱如麻。

既要对颜嫣杀锦羿之事守口如瓶,又要洗脱清自己的罪名,谈何容易?

而颜嫣的情绪已然在濒临崩溃的边沿徘徊,她嗓音骤然拔高,几乎是用吼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锦羿到底是不是你杀的!若不是你杀的,他又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眼看她就要红着眼冲至谢砚之面前,池川白骤然扣住她手腕。

“阿颜,莫要靠近他,我带你走。”

尾音才落,池川白便感受到一股子彻骨的寒意,谢砚之正死死盯着他扣住颜嫣腕骨的右手:“你再敢碰他试试?”

有何不敢试?池川白缓缓勾起唇角,近乎挑衅地盯视着谢砚之。

他笃信,谢砚之不敢当着颜嫣的面动他。

然而,下一刻,有风自海面掠来。

池川白忽觉肩上一轻,痛意尚未来得及传递,他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右臂。

“呲……”

血色喷溅,涌向天空,染红他半边身。

他扣在颜嫣腕骨上的右臂也因失去支撑而骤然落地,发出重重一声砰!

已然被鲜血染红半边脸的颜嫣动作极缓极慢地扭过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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