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离初春已经不远了, 今日的艳阳好似有了些温度,透过叶片洒下来时暖洋洋的。
朝术抬起头,果不其然看见裴照檐那张阴沉沉的脸。
裴照檐又降贵纡尊亲自来找他了么?
现在他又耍些什么手段呢?
朝术莫名期待。
自打裴照檐认为他背叛了萧谦行后, 面对他时就不像是眼睛亮亮的小狗,反而好似一匹野狼, 用凶煞狰狞的目光锁定着他, 随时都能从猎物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倒是让他从那灰蒙蒙的寝宫里逃避出来后, 见到了抹亮眼的颜色。
“哈, 大名鼎鼎的朝总管怎么一个人在这, 身边都没个伺候的人。”这就跟非要凑上来犯贱没两样, 裴照檐现在见了朝术就跟狗逗猫似的。
他挑眉:“怎么跟了四皇子之后, 你的日子还不好怎么过了?”
朝术撑着腊梅的枝干,莫名觉得裴照檐这人相当幼稚, 行事也莽莽撞撞,倒是有趣。
在他不忙的时候,逗两下也是一种意趣。
“如若不受点苦,奴才如何能爬至现在的位置呢。裴公子,你不是我, 怎知我过得怎样。”他那双狐狸眼高高挑着,漆黑的瞳珠好似有粼粼波光,动人心弦。
明明生得好相貌, 脑子也不笨,怎么就是这样的小人做派!
裴照檐恼羞成怒,破口大骂道:“我如今可算是见识了什么是农夫与蛇, 朝术, 你心肠毒辣至此, 早晚会不得好死!”
好似觉得自己说话太重, 在骂完之后他反而还涨红了脸,粗喘着气故作凶狠地看朝术。
朝术笑吟吟地听着,脸上无任何被骂的愤怒,好似半点没受到裴照檐的影响。
他将那些唾骂一概接收,反正自己确实是干了坏事,恩将仇报,过河拆桥,坏事做绝。
裴照檐骂得当然没错——他当初更没想到自己会按捺不住小心思,第二日就暴露真面目,强了那位高高在上,如同不染纤尘谪仙般的太子殿下,一想到萧谦行像是菩萨般悲天悯人的脸上浮现出隐忍的神色,他就激动得战栗。
他以一己私欲将圣洁纯白的花拖入泥沼,明明是人人都能踩在脚底的尘泥,却擅自亲吻那抹被人捧着称赞着对方花瓣,为满足自己的私欲而掌控他人。
朝术听裴照檐的唾骂,唇角居然还高高上扬着。
裴照檐觉得自己好似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面,分明杜如兰警告过他不要再来寻这朵食人花,他才不会听对方的劝诫,擅自又找上了朝术,可把自己气得够呛。
“朝术,你现在不过就是四皇子手底下的一条狗而已,甚至还比不过当初在东宫端茶倒水的日子。以前太子对你那么好,你怎么下得去手?!”
裴照檐在太子的一众幕僚之中最冲动,或许是边疆的豪迈水土孕育出来的,让他不必忍着收着,可以肆意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之前跟他要好时,也会故意戏弄他。
在得知朝术奉命赐死太子后,也是他第一个出头,泼水什么的都能算的上小儿科了。
“奴才只是为了一己之私,裴公子,你我不是一路人,也不需要妄言太多。”朝术逗了他两下就失去了兴趣,抻了抻自己的衣袖就准备离开。
这下子简直就是将烈酒浇在火上,惹得裴照檐怒火冲天,他大吼道:“那你就该把太子当作踏脚石么?!”
他现在好似一头暴怒的小狮子,头上青筋暴起,捏着朝术的肩膀把人给摁在树上,是下了死力气。
朝术猝不及防后腰撞在坚硬的树干上边,一阵痛麻直达天灵盖,他拧紧了眉,暗想撞到的地方明天恐怕就会留下青紫的淤痕。
树枝还被他撞得摇摇晃晃,那腊梅的花瓣霎时间零零散散落下来,带着惊人的香气和美丽,一瓣一瓣,透着晶莹剔透的纯洁感。
花雨在人眼中像是放慢了动作飘下,还有几粒新鲜透明的小水珠缓缓坠落,落在朝术的乌发上,悬挂在他浓长的睫毛上。
一眨眼,水珠从眼睫滚落,就淌过雪腻的面颊,滴入了艳红的唇角。
裴照檐胸中即使有万般的怒火也被眼前这一幕美景给震得散去不少,他好像哑巴了似的,纵有再多的话也吭不出来。
最后他也只放了一句狠话:“这只是个小小的警告,朝术,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有点像是闹了口角纷争的总角小童,欺负不过只能用气势压倒对方。
他们这些世家公子哥一旦脱离了皇子伴读的身份,便不可随意进出宫,裴照檐这次来恐怕也是受了皇帝的宣召,还有要事需做。
他跟朝术纠缠半天后就大步流星离开,光看背影都能瞧出他的低气压。
终于走了。
和上次差不多,朝术伸出玉笋似的指尖轻触后腰,恐吓对他来说只是最低级的手段。
裴照檐还非得抽出些时间来专门折腾他,还真是幼稚得引人发笑。
朝术心累,他明日一早就得出宫为萧子宴做事。
皇宫里阴谋诡谲多变浮浮沉沉,哪儿有他的落脚之处,他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找到能够托着他灵魂的地方。
刚才还在裴照檐那儿受了气,朝术脸上带笑,心中已经把人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遍。
他想到了罪魁祸首,心里已经思忖着应该把买小玩具的事情给提上日程了。
朝术知道这段日子就要忙起来了,恐怕后面也没什么时间去看萧谦行,哪怕是去,估摸着也只是看两眼就离开。
他仿佛是守着珍宝的盗贼,每日胆战心惊,生怕自己藏着的秘宝叫别人给发现了,到时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不说,还会万劫不复。
朝术甘愿品尝这份刺激,就连穿过窄小的甬道时,都会让他微微战栗。
仇人全都一个不剩地被解决干干净净,支撑着人皮底下的恶鬼行走在世间的便是那束高岭之花。
得之他幸。
……
萧谦行的怀抱是温暖的,朝术感觉到他的下巴抵在自己的头上,温热的气息就喷洒在自己的发间,有点痒。
他嗅闻着对方身上的冷香,是不同于室外开得清冽的寒梅香,而是萧谦行身上特有的香气,光是在鼻尖下就足以让他平心静气了。
朝术今日什么也没做,只安静地在他怀里那儿小坐了一会儿。
萧谦行真是耐得住性子,哪怕是独自一人待在偏殿,也能就看看书打发时间,并没有想要出去的意思。
朝术琢磨着,现在时日还短暂,在深宫里待久了早就习惯了宫中的冷清寂寞,但时间一长,也许就会憋出病来,他得想个办法带对方出去一次。
刚好也可以在外头置办一栋宅子安置萧谦行。
他攥着萧谦行的衣襟,在对方怀里蹭了蹭,抬头轻瞥外边的天色,思索着或许会有人找他谈事,便起身准备离开。
不曾想,萧谦行箍住他的腰,自己一时间居然没能动弹得了。
他茫然,凑过去用唇贴了贴对方的下颚,柔声问:“怎么了?”
“公公现在是大忙人了。”朝术听着萧谦行不冷不热的话,哑然。
他知道对方并非是在冷嘲热讽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玄序,我没有办法。”朝术放软了语气,他眸色寒冽,不愿在对方面前示弱,“为了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一些恰当适宜的牺牲是必须的。”
“也包括了得到我?”
“是。”
萧谦行湿热的吻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