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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贺灼张了张嘴,浑浑噩噩地抓着头发,突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即便我告诉你,我献出了我的所有……才把你换回来,你都不会要我了,对吗?”

季庭屿哽咽着颤抖一下,再撑不下去,顺着柜门滑到地上,满手满脸都是血和泪,顺着指缝往下滴。

“这世的你很好,再去找一只小猫吧……”

贺灼从后捞住他,掰出他的手,将那根别针拔出来,笑着最后吻了吻他的耳尖。

“不哭了,小咪,我会帮你解脱的。”

我走了,你保重

贺灼在基地住了一晚,和沙漠青一间房。

因为晚上下了大暴雪,他下不了山。

季庭屿把他的东西收拾出来,装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纸箱里,通过沙漠青房间的窗户递给他,隔着窗玻璃对他说:“明天有离开尼威尔的火车,我让罗莎琳去送你。”

这是在逐客。

贺灼缄默不语,站在窗前往外看他。

不知是夜色太重还是灯不够亮,他怎么都看不清外面小猫的轮廓。

“这面玻璃也是单向的吗,为什么我看不到你。”他苦笑着自我调侃。

季庭屿也笑了一声,发自内心的笑。

眉眼弯弯,眼波流转。

眸中细碎的光斑像星星一样璀璨。

贺灼很喜欢他的笑,更喜欢他的眼。

他曾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望着猫咪的睡颜发呆,温热的指尖一次又一次描摹过他的双眼。

那是他两世以来最满足的时刻,千金都不换。

因为和他相拥的人,是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是他最富足又安稳的精神花园。

贺灼曾想过在死后变成冰冻湖里一株朴素的水杉,永远向着猫咪的方向摇曳。

但现在连分别前的最后一眼,季庭屿都不愿给他看。

“看不到……就不会想了,时间长了就忘了,我们都该走出来了,你也要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我自己的生活?”

贺灼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

雪下了一整晚,两个人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罗莎琳就来叫他起床,说是要赶最早的那班火车。

贺灼茫然地睁开眼睛,起床跟她走了。

没有拿走那个四四方方的纸箱,手里只提着一个皮质的黑箱子,到达车站后他把箱子交给罗莎琳:“留给他和你们的东西。”

罗莎琳于心不忍,早就把他当战友了。

但远近亲疏,她分得很清,只略微点了点头,祝他一路顺风。

贺灼转头看向黑洞洞的隧道,随着一阵年久失修的轰隆声,斑驳的车头像个年迈的老人似的慢慢晃出来,经过他背后,向前驶出一段距离,拖曳着停下。

“我第一次来时,坐的就是这趟车。”

绿皮火车就像一列行走的邮筒,在国人的色彩印象里,这种绿色总是有着特殊的意义:远行、归家、升学、喜讯、重逢……

而在贺灼心里,它则代表着时间的回溯。

他的前世在下车后终结,今生则从下车开始。

他以为自己会一生落脚在这里,有一只小猫,有一队战友,闲时就带他们去旅游,忙时就为他们鞍前马后,这也算不错的一生。

但短短半个月,他所希冀和向往的一切,统统被清空。

“挺好的,有始有终。”

罗莎琳用手挡着打火机,歪头点了根烟,细细的雾从她性感的红唇里吐出来,被风吹向身后很远很远。

“贺总,我不知道到了这一步还能说什么,但相识一场,你为我们做的,我们都感激。老大那边我帮不了你,其他事,你如果有需要就来个电话,我们大伙儿都会去。”

“多谢。”

“我把基地紧急联系电话留给你。”

“不必了。”

贺灼看着远处的雪山,眼睛里倒映着巍峨的山巅:“我不会再出事了。”

车站年头不算久,但因为保养维修不及时,看起来有种和时代脱节的老旧,搭乘的旅客寥寥无几,连广播都是人工大喇叭。

戴着红袖带的列车员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个小金铃铛,边摇铃铛边喊几次列车的乘客准备上车,喊半天没喊来一个人。

转头看向他俩:“你们走不走?”

“上去吧,贺总。”

罗莎琳接过箱子,替季庭屿催促他。

贺灼转身踏上连梯,走过一段狭窄的通路,才进到包厢里。

罗莎琳看他坐下了,朝他挥挥手,转身走到站台后给季庭屿打电话。

“老大,贺总上车了。”

“好……”

“他下车后还得倒大巴,向导我帮他找好了,到时候会去车站接他。”

“谢谢……”

说完“嘟”一声挂了电话。

罗莎琳悻悻地“啧”一声。

“分开又惦记,不分又过不下去,谈个恋爱能把九九八十一难打通关了。”

大口大口把烟吸完,她大步流星走出站。

两分钟后,黑洞洞的隧道口传出一串几不可察的脚步声,原本应该在火车上的贺灼一步一步走到光下,拿出手机:“让他过来吧。”

来的是一辆皮卡,不知道开多少年了,车上结了一层黑泥,后斗还掉了半扇门。

司机一条胳膊搭在窗户上,转过头来,沟壑纵横的脸像被酱油腌过的核桃表面,嘴里“咂咂”地咬着烟斗,说话时撩起黝黑的嘴唇露出零星几颗黄牙。

“就是你要找送葬?”

“嗯。”贺灼头都没抬。

司机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眼珠一变坐地起价,伸出五根手指头:“天儿不好我涨价了,最少这个数!”

“随你。”

“爽快人!上来吧。”

桌上放着小山高一摞酬金和精薄的白纸协议。

司机桑卡蹲在地上寻摸变天,终于找到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煤渣递给他。

贺灼没接,兀自从西装口袋上取下钢笔。

刚要在纸上签下名字,桑卡拦住他:“哎哎,想好没有,这个字一旦签了,我可就不承担法律责任了。你如果反悔,酬金一分不退!”

“想好了。”贺灼扫开他的手。

桑卡咂着烟公事公办的语气:“去哪座山?”

“最高的那座。”

“嘶,那座有点难爬啊。”

“还要加多少钱,一次性说清。”

贺灼有些不耐烦了。

桑卡连连摆手:“冤枉了啊,不是那意思,干我们这行有我们这行的规矩,我刚才加的是给你压命的钱,你命太硬了,轻易压不住。”

“那就别废话了。”

“害,我就是好奇为啥非要去那座山?”

贺灼笔尖一顿,怔了两秒后把字签完。

“我爱人曾经葬在那里。”

“啊……是想合葬啊。”

桑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行,给你半小时,吃点好的换身行头,咱们上路。”说完就跳到车上,晃着腿等他。

半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贺灼却像只漫无目的的飞蛾,不知道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有哪里可以短暂地收留他。

他把手从桌上拿下去,呆坐着望向远处的雪山,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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