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节
她白天去探望了宗天保,但也只待了片刻就回来了。
窗外落了雨,姜暖抱膝坐着,忍不住想起当年在宗家照顾宗天保的时候,也是暮春时节。
其实姜暖在和霍恬成亲之后,就很少记起与宗天保的过往。
仿佛那只是少不更事时做过的一场大梦,注定要被淡忘。
可也许是因为刚刚的那个梦,让曾经的记忆忽然间就清晰起来。
姜暖很清楚自己对宗天保并无儿女私情,可他终究是和自己幼时相识又有过姻缘纠葛的人。
姜暖还是希望他好好的,不要出事。
雨一直下到平明,姜暖一直醒着。
她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特别的强烈。
果然,天刚亮,宗家报丧的人就到了。
说宗天保在半夜咽了气,此时已经停灵了。
姜暖哭了一场,打发了人去奔丧。
“多封些奠仪,后日出殡我再过去。”姜暖说。
此时的宗家,一片哀戚。
宗侯爷和宗夫人禁不住打击,双双躺倒了。
二小姐宗玉维忙着延医问药照顾父母。
姜晴则像疯了一样,非要众人打开棺材,说宗天保没死。
宗玉缃忍恸维持大局,命丫鬟婆子把大奶奶送回房中去,别吓着小少爷。
宗天保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出头,正是好年纪。
他平日为人仗义,又没什么城府,认得他的人都不免惋惜。
孟氏和姜印之也撑不住了,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宗天保一死姜晴就成了寡妇。
她年纪轻轻,往后还有几十年,不知要怎么苦熬才能过去。
孟氏眼泪都要哭干了,她替女儿苦心谋划的归宿,如今却成了这样。
真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宗天保竟是个短命鬼!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让姜暖嫁给他!
可是任她怎么想,世上也没处买后悔药去。
并且还得想方设法去安慰女儿,女婿已然没了,总不能再把女儿搭进去吧?
姜晴哭得死去活来,她心里后悔当初跟宗天保闹,如果那天不和他厮打,宗天保就不会摔倒昏过去。
同时又害怕,怕公公婆婆知道这件事,把宗天保的死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当然了,更多的是可怜自己。
往后的日子只能寡居,再也穿不得鲜艳的衣裳,甚至凡是欢乐热闹的场所都须回避。
人们也会将她视为不祥之人,她只能熬到兴哥儿长大成人,方能博得一个节妇的美名。
可那又能怎样?不过是个虚名儿罢了。
比起几十载的孤枕寒衾,寂寥消磨,就是一座金打的牌坊又能怎样?
宗天保出殡这一日,姜暖也来了。
她穿着诰命的服色,为的是显得庄重。
“宗伯父宗伯母,且请节哀。”姜暖上前温言道。
宗家夫妻两个哭得哽咽难言,拉着姜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
姜晴却猛地从后面扑上来,像一条疯狗。
“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姜晴被众人拉扯着,近不了姜暖的身,只能高声叫嚷,“为什么变成寡妇的不是你?!”
来这里送丧的不只有姜暖,众人见姜晴如此,都觉得她很不应该。
当初她和宗天保成亲,众人嘴上不说,心里头也大致猜得出是怎么回事。
难得的是姜暖人前人后都没有说过他们什么,更何况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姜晴的姐姐。
哪有在自己丈夫的葬礼上咒骂姐姐的道理?
那宗天保本就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是姜暖把他救过来的。
姜晴自己没福,把丈夫给克死了,居然还有脸质问人家。
“阿暖啊,别同她一般见识,伯母给你赔罪了。”宗夫人心力憔悴,如今这情形更让她觉得难堪。
“不要紧的伯母,”姜暖说,“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把大奶奶拉下去!她是失心疯了!”宗玉缃走上来吩咐下人。
在这个时候闹,是让她弟弟连走都走得不安宁吗?
这个姜晴实在是太不成体统!
宗家姐妹如今对姜晴很有成见。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们还是听说了那天姜晴跟宗天保厮打的事。
只是怕父母承受不住,也想让弟弟走得体面平和,所以才按捺着没追究。
谁想姜晴这个时候还要作死,怕不是疯了。
那些丫鬟婆子死拖活拉,把姜晴给弄了回去。
她衣裳被扯坏了,头发也散了,跟疯婆娘没两样。
“你要是还想在宗家待,就老老实实的。”宗玉缃正告姜晴,“别弄丢了自己的身份!”
姜晴不敢顶撞她,只是瘫坐在那里哭。
宗玉缃看都懒得再看她,这个丧门星!当初就不该让弟弟娶她!
“看好大奶奶,别让她再出去丢人了。”宗玉缃冷冷地撂下这句话离开了。
外头的客人还得有人照应,她懒得跟姜晴啰嗦。
“阿晴,你这是闹什么?娘不是都跟你说了吗?”孟氏随后赶过来哭着劝道,“你这么闹对你没好处,你以后还得在这儿待呢,该忍的还得忍。”
“娘,我知道啊,可是我能怎么办?”姜晴任性地哭着,“为什么我要一直忍着?他心里有别人我得忍着;他对我不闻不问,我还得忍着。
忍来忍去,他死了,让我守几十年的寡。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好孩子,这都是命啊!忍着吧!挨着吧!”孟氏抱着女儿哭,“娘知道你心里苦,可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呀!”
她城府再深,心机再重,却终究算计不过命。
只是哪怕到了这时,她们母女都不反省是自己作孽才有这样的恶果。
单只是觉得自己命苦。
捷报传
宗天保头七那天,从边境传来捷报。
霍恬带兵大破匈奴,杀敌一万八千,俘虏三万,夺回被匈奴掠走的边民二万有余。
缴获骆驼、马、羊等牲畜八万余头,粮食辎重无数。
更将匈奴驱赶至盟山以北,准备将前朝的长城重修,安排驻军防守。
消息传来,朝野振奋。
要知道自国朝定鼎以来,与匈奴作战还从未有此大胜。
匈奴人能骑善射,居无定所,并且从不恋战,抢完就跑。
大漠黄沙万里,汉军轻易不敢深入,一旦迷路或断了粮食水源,根本不用匈奴人出手。
因此匈奴虽连年侵扰边境,劫掠边民,却难以防御更难以根除。
霍恬的功绩振奋了民心,更将垂名青史。
定北公府门前,车马络绎不绝。
全都是来向姜暖道喜的,包括之前那些以为霍恬遭遇不测,想要上来踩一脚的人。
姜暖见了这阵势,吓得从后门跑了,去找徐春君。
“徐姐姐救命!那些人也太可怕了。”姜暖到了郑家还心有余悸,“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应付她们。”
“你可是定北公夫人,怕她们什么?”徐春君笑着说,“前些日子咱们进宫去见云初,她不是还说见你面色红润,必是要有喜事。”
“什么喜不喜的?只要我家公爷平平安安,我就知足了。什么功勋呀,褒奖呀,我通通都不在意。”姜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