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遇见了⑧
最初的场景是个被称为住宅区、看上去却像废墟的地方,所有人住的房子大约就是一个拖车那麽大,且乱七八糟地叠在一起,相当克难。包含主角在内的所有人,都沉迷於一个叫做《绿洲》的全息游戏,号称除了生理需求以外的事情,都能在游戏里完成。
嗯……游戏、冒险,果然是年轻男孩子的电影取向。
言子yan看得投入,右手肘撑着沙发扶手,掌心抚着脸颊挡住了嘴巴,眨眼频率极低,电影开始後他这个姿势就没变过;相反地,管湘就看得不太专心。她脑袋里有许多念头,b如她怎麽会答应言子yan翻墙翘课、自己上一次看电影是什麽时候、还有转科申请单到底该怎麽处理……
剧情进展十分钟後,大萤幕上终於秀出了片名。
「我一直在等这部片下档,终於等到了,」言子yan突然说,而在如此昏暗的影厅里,管湘竟能从他眼中看出一gu狂热,想必他是真的很想看这部电影,「公司影厅唯一的坏处就是看不了院线片。」
管湘偏头想了想,只道:「那你为什麽不去电影院看?」
总不可能舍不得那几百块吧?
言子yan不知为何又被她的话梗住,良久才答:「一个人去电影院很无聊。」
她皱眉,「……难道你没有朋友吗?」
「嘘,专心看。」也不知是逃避回答问题,还是剧情真到了重要环节,言子yan用漂亮的左手食指抵在唇上,接着独自陷入了电影的魅力中。
呿,自己ai发表感言,又嫌她不专心。
管湘仍旧没有被画面上的打斗剧情x1引,她发了片刻的呆,接着再次撇头、悄悄打量起言子yan来。此时影厅的灯光不足,他坐在那儿看起来像一尊石像的剪影,额头、鼻梁到下颔的轮廓完美而深刻,就连用来撑着脸的手腕也是骨节分明,线条美得让她移不开眼光。
一边傻盯着偷看,管湘一边伸手去拿桌上的橙汁,没想到凑到嘴边时没拿稳、滑了手,装了小半杯的量就这麽洒在沙发上,似乎还波及了言子yan。
场面瞬间混乱。
「抱、抱歉。」见他被惊动,管湘反sxch0u了一把卫生纸就要替他擦,没想到言子yan突然把手往後收得老远,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让管湘扑了空。
她愣了几秒钟,「你……g麽?」
言子yan回视她的表情有些慌,「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啊……原来不只是洁癖,不喜欢触碰东西以外,还不喜欢碰人或者被碰。
管湘想了想,反应过来便缩回了手,甚至还往旁挪了几寸,「抱歉。」
她知道,这可能是心理因素导致的jg神洁癖。从小常在李朝明身边打转,以至於她对於人与人之间各种无以名状的差异接受得极快。
「不,我才抱歉,」言子yan的手在制服上随便抹了抹,表情还有些慌乱地看她,「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因为这小小的cha曲,管湘後来就再没有碰过那杯橙汁了,同时也因为对言子yan感到愧疚,她认真看起电影来,此时男主角正开着车进入会场、准备再次参加b赛。
那是场谁能到达终点就算赢了的竞速赛,但途中难关重重,不仅有各式陷阱阻挠,还会出现暴龙、金刚等残暴生物,增加到达终点的难度。
头一回参赛时,男主角没能成功走到最後,为此,他再次查看已故游戏创办者置於游戏中的人生回忆录,偶然发现一段线索。当时,创办者的合夥人正劝他给游戏增加更多规则,以迎合市场趋势及越来越多的玩家,并告诉他:「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们都必须向前走。」
可是创办者显然更喜欢游戏保留它最初的样貌。
那个留着爆炸头、戴着粗框眼镜的人天马行空地说了一段话:「为什麽我们就不能向後退呢?哪怕一次也好?油门踩到底、速度飞快地向後飞驰?」
男主角在这一番话中得到了灵感。
第二次竞赛开始後,所有人踏紧油门、不要命地向前飞奔,可男主角却拉动排档杆、一路向後倒车,没想到竟毫无阻碍地抵达了终点。
这段剧情管湘看得迷迷糊糊,似乎心有所感,却又说不上来是何种感觉。
她只是把自己缩在毛毯里,茫然地望着萤幕。
「所以说,肯定不会只有一条路的,」此时言子yan突然感叹地开口,「这故事告诉我们,无论情况如何险恶,一定都还有路能走……既然如此,你又为何非得选择向下的si路呢?」
管湘愣了愣……她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件事。
她突然觉得有什麽东西抓紧了她的心脏,一点点揪着往下沉。
「你是个模特儿,对吧?」管湘理了理思绪,紧盯着萤幕上正在策画计谋的反派,面不改se地说:「试着想像,如果有一天,对模特儿来说最重要的双腿突然不能走了,你会怎麽办?尤其是在过去十几年里,除了作为一名模特儿,你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没做过。假设在你的世界里,t台就是你唯一能去的地方、走台步就是你唯一能做的事。」
她停下来换了口气,又道:「所有人都期待你这朵含ba0待放的花,假以时日能成长茁壮、开出最美的成果──可有一天,这朵花突然就枯萎了……你说该怎麽办?」
管湘说话的时候,言子yan只是专心盯着她的侧脸。
她很平静,声音没有半点哽咽的迹象,眼眶也不sh润,甚至连手指都安静地放在毛毯上,不曾动过一下。但不知为何,他却能感受到她话里的情绪,就好像她的语气越淡、反弹上来的痛苦越重一样。
这感觉让他难受。
言子yan一句话也没说,而管湘似乎也不期待他能说什麽。她只是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他,嘴角还挂着一抹不浓不淡的笑。
「我也很希望有别的路能走,看是要往左、往右、往上,都可以,」她说,以为早就麻木的心还是狠狠地ch0u痛了下,「可是这个世界让我看到的都是绝路。」
周三上午第三节课上课钟响後,管湘从洗手间回到教室,发现里头半个人也不剩。她丝毫不感讶异,回到位子上把东西简单收拾了,包包往肩上一甩、熄掉教室的灯便离去。
转眼就快学期中了,距离舞蹈科的年度舞展也没剩多少时间,於是借调一般科目课程进行排练的频率越来越高,而在如此高压的忙碌状态下,管湘受到的注目也越来越少,无论是来自班导的、还是那些尝试看笑话的人的,她因此耳根清静了一阵子。
嗯,撇开上次萧郁忻为了服装和她大闹一场的事不说的话。
那日彩排完回到教室,只见萧郁忻的脸颊上有几道红痕,甚至下巴还浮了块瘀青。一进门,她就怒气冲冲地来到管湘的位子前,当时,她正在写历史科的考古试卷。
「你!你看!」萧郁忻几乎是尖叫出声,颤抖地用手指着自己的脸。
管湘抬起头,打量了几秒後,嗤了一声笑出来。
「你还敢笑!」萧郁忻的手砰的一声拍在管湘的桌子上,把她的试卷捏得皱起,「你做的衣服把我的脸伤成这样,是故意的吧?你说,你要怎麽负责?」
管湘也不管那试卷,只是把手上的笔套上笔盖、收了起来。
「负责?」她皮笑r0u不笑,语气极淡:「那本来是我做给自己穿的衣服,你拿去穿之前,就应该知道可能会不太适合,况且……你第一次穿上它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了。」
萧郁忻把管湘的笔袋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