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节
詹尉低声解释:“这是我们入城之后他们弄的。可能是担心我们人多,不想跟我们接触,就弄了这堵墙。属下派人来这里说过咱们也是定州的难民,入城找个落脚的地方,等将城外的土地清理出来后,我们这些人就会陆陆续续离开,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但这些人戒心很重,送出去的信都石沉大海了。”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
多灾多难的定州百姓,先是遭遇了兵灾,被韩子坤的右路军祸害了一通,然后又被朝廷摆了一道。只怕很多人家里积攒多年的财富都在这些灾难中化为了乌有,甚至还有亲人丧命。
他们对这个操蛋的时代绝望了,除了熟人谁都不敢相信。
陈云州透过高墙的缝隙,看到了死气沉沉的街道。
哪怕没进去,他也能想得到,里面的情况不乐观。
陈云州吩咐童良:“一会儿让人给他们送一百石粮食过来,再将咱们防治疫病的注意事项、方子誊抄一份,放在粮食上面,让他们先将里面清理清理。”
该烧的烧了,该清洗的清洗,该治病的也好好治病。
那些泡过污水的粮食就别吃了,不管出不出来,这里不能成为新的病源。
詹尉两眼发亮地望着陈云州。陈大人果然是宅心仁厚,面对这些抵触他们的难民,他的第一想法也是改善难民的生存状况,而不是抢地盘。
陈云州回头就看到詹尉这瘆人的眼神。
他将詹尉推远了一些:“詹大人,府衙中可还有定州的户籍土地卷宗等物?”
詹尉摇头说:“没有。我们来的时候,府衙里面乱糟糟的,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被抢走了,藏书楼里书籍、卷宗散落一地,很多都毁了,属下拼拼凑凑了一些,但也只有寥寥十数页。”
也就是说,定州府衙的资料几乎全毁了,定州百姓都没了户籍,田产铺子的记录也全都没了。
陈云州道:“回头你贴出告示,让还保留有家中田产铺子等契书的,拿到官府登记造册,若没有契书,一律收归官府。将这告示也在西城、北城区门口张贴几份。”
“好。”詹尉点头,心说,这下那些人恐怕坐不住了。
这只是小插曲,当务之急要让定州恢复秩序,重新给定州百姓落户就是首要问题。
到定州第二天,陈云州就安排詹尉给城中所有的居民登记相关信息,再看他们以后想去哪里生活。想回家乡的安排同乡住在一起,到时候由官府安排统一回去重建家园,分配土地和种子。
想留在城中的就先登记,等摸清楚城里有多少闲置的房子后,再根据每家每户的人口数量,将空置的房子分给他们。难民们享有房子的居住权,但不得买卖租赁,若想将房子占为己有,需得按照市价购买,官府才会将房子过户给他们,发房契给他们。
此外,官府还召了一批青壮年男丁编入了衙役的队伍,并对外招收书吏、刑狱等等,重建定州官府系统。这样以后城中的治安,各项命令的发布,都会方便很多。
除了这些底层的官吏,官府还放出消息,会录用一批八、九品的官员,各地读书人觉得条件符合的都可来应征。
陈云州来了后,定州城重建的速度加快,不管是青壮年还是老弱妇孺,只要没病没灾,能走能跳的通通行动起来,出去清理田地中的杂物,挖渠排水,翻晒土壤,洒生石灰、草木灰给土壤消毒,让土地尽快恢复耕种能力。
然后再逐步在这些土地上种植一些生长周期短的庄稼,尽快解决一部分粮食蔬菜需求,尽早实现粮食自给自足。
经过半个多月的辛勤劳动,定州城外方圆十来里内的土地都被重新开垦出来种上了萝卜、白菜、小青菜、土豆等作物。
这时候城西城北的庆川百姓也终于放下了戒心,走了出来。
等他们适应后,陈云州也让人给他们登记了户籍。
这批人加上先前进入定州的难民,总共有三十多万难民,当然外面还有不少幸存的百姓。
但陈云州初步估计,偌大的定州加起来顶多也就还有一百来万人。
也就是说,这场人为制造的大洪水造成了几十上百万定州百姓遇难。每天出去清理土地的百姓都经常会遇到人或是动物的尸骸。
但普罗大众的生命力最是顽强不过。
洪灾过后,无数的百姓从逃难所中出来,重建自己的家园,到九月下旬,定州城外郁郁葱葱,地里已经长出了大片大片的蔬菜,站在城墙上放目远眺,一片翠绿,再也不复一个多月前的荒凉景象。
而且还有更多的百姓加入到了重建家园的过程中,每一天都有荒地被开垦出来,每一天都有房屋重建。
眼看定州的重建步入了正规,陈云州将注意力放到了定州的防卫上。
首当其冲的是城门和城墙的建设。
作为一座内陆城市,定州已经有近百年没经历过战乱。城墙年久失修,又被洪水泡过,不少地方出现了裂缝、脱落的迹象,城门也锈迹斑斑,拍一下都能掉一堆的锈。
城门要重新刷漆加厚,城墙需要修补,还有围绕着定州的护城河已经被淤泥堵塞,早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也得安排人将护城河挖深拓宽,以达到护卫城池的作用。
定州这样大张旗鼓的重建瞒不过人。
葛家军是最早知道的,韩子坤和葛镇江虽然心里酸溜溜的,但因为在陈云州手上屡次吃大亏,即便嫉妒这会儿也没抢夺的心思了。
尤其是他们很清楚一点,定州刚经过洪灾,现在一穷二白,陈云州是自己在贴钱贴粮建设定州。
换他们,即便现在抢了定州也没用,还得自己搭粮草进去。
所以眼馋眼馋也就算了,让他们这时候攻打定州,哪怕费不了多少兵力,他们都不愿意。
可朝廷就不一样了。
嘉衡帝早就想将定州收回来,只是吏部一直没将定州官员的名单定下来,所以这事才暂时搁置了。
如今听说了陈云州公然带人去定州搞事,他不乐意了。
当天嘉衡帝就将众臣召进了宫,然后将仁州知府递上来的奏折摔在他们面前:“虞尚书,吏部还没拟定定州各级官员的人选吗?”
虞文渊听出了皇帝的不悦,知道这事不能再拖了,只得将名单呈了上去:“回皇上,人选已经拟了出来,名单在这,请皇上过目。”
太监将名单呈给嘉衡帝。
嘉衡帝打开后眼睛就不悦地眯了起来,这名单上的官员他一个都没印象。
他毫无印象意味着这些官员都是人微言轻,为官多年没什么建树的那种。这些人去了定州能做什么?
嘉衡帝很不高兴,直接将名单摔在了桌子上,然后示意太监把仁州知府的奏折给下面的大臣们过目。
虞文渊看完仁州知府的这份急信后明白嘉衡帝为何会这么急了,又是这个陈云州在搞事。
看着奏折上陈云州在定州所做的事情,虞文渊神情有些恍惚,这还是当年那个不知变通的书呆子吗?
他心里忽然涌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个陈云州怕是已经跟葛镇江、龚鑫之流一样起了二心,否则他为何要完全不上奏朝廷就自作主张带着人去定州。
他抢在朝廷的前面,在定州收买了人心,拿下了定州的控制权,朝廷这时候再派人去已经是惘然了。
真是没想到,当初那个迂腐的呆子竟如此大胆。
虞文渊震惊极了,又恐被皇帝盯上,垂下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其他几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