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今日穆百晴在酒楼的所作所为使穆家的声誉严重受损。
穆老爷子如今将人带过来,大义灭亲,传出去可是一段佳话,即便有一日被京中的圣上知晓,那也挑不出毛病,还要夸穆老爷子一句铁面无私。
而这几人受到了惩罚,吃些苦头不会毙命,还能借此警示族中子弟,可谓一举多得。
杨柏川立即出去见了穆老爷子。
“穆老,您怎么来了,快里面请。”
穆老爷子站在衙门外,轻轻摇头,一脸惭愧:“都是老头子教出的不肖子孙。他们这些人仗着官府给老头子几分薄面,就在外头胡作非为,老头子已命他们将不法所得归还原主。如今将其押来,请官府严惩。”
杨柏川知其用意,配合地说:“穆老大义灭亲,实在令人佩服。那我就秉公处理了,来人,将此四人押送入大牢中,改日再审。”
“多谢杨大人。”穆老爷子皱巴巴的脸舒展开来,似是卸下了什么重担似的。
他往衙门里张望了一眼,说道:“不知陈大人在哪?老头子想当面向他致歉。”
杨柏川赶紧说:“穆老言重了,此事已经过去了,您实不必如此。”
穆老爷子摆摆手:“应该的。况且,陈大人英雄出少年,老头子听闻了他在庐阳的事迹,佩服得很,也想结识结识他。”
话说到这份上,杨柏川也不好拒绝,将穆老爷子邀请进了衙门,又派人去找陈云州。
陈云州一回衙门便听说了这事,暗叹一声这可真是老狐狸。
他笑了笑,随衙役去了花厅,只见杨柏川对面坐了一个须发皆白的矍铄老头。
陈云州赶紧上前拱手行礼:“下官陈云州见过穆老。”
穆老爷子连忙摆手:“什么穆老,不过是一闲人罢了,陈大人快快请坐。今日老头子是来向你赔罪的,老头子治家无方,养出一堆祸害,得亏陈大人帮忙教训,否则任其胡作非为,老头子这点可怜的名声都要被他们赔进去。”
陈云州连忙笑道:“穆老爷子言重了。有穆老这等睿智的长辈,这等情况绝不会发生。”
穆老爷子摇头,一脸惭愧的样子:“说来都是老头子我糊涂,好在如今意识到了这点,为时不晚。这点我诚心感谢陈大人。老头子近日听说了陈大人在庐阳的事迹,实不相瞒,老头子是工部出身,对庐阳如今的改变非常感兴趣,老头子想去参观参观,不知方便不方便?”
陈云州自是不可能拒绝,笑道:“穆老能来,乃是庐阳之幸。”
“好,陈大人痛快,那等老头子收拾好了家中这些不成器的东西就去庐阳叨扰陈大人。” 穆老爷子高兴地说。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然后穆老爷子才高兴地离去。
他走后,单独面对杨柏川,陈云州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半真半假地说:“杨大人,在来庐阳的途中,下官曾生过一场病,记忆全无,醒来时身边就只有行李。后询问店家,说是下官入住后,曾一天一夜未出门,当时他们都担忧下官出事,曾一度急得想撞开门,好在下官清醒了。”
杨柏川恍然大悟:“难怪你不认识虞姑娘了。”
陈云州无奈地说:“下官虽不记得这事了,但下官还保留有一些书信和苦闷之余的随笔,其中记载着下官被贬后便与虞姑娘解除了婚约。现在我与她没任何关系,当时不说,是顾念她一个姑娘家的面子。”
杨柏川讶异地看着他:“原来是这样,难怪你对虞姑娘不热络。不过婚姻大事,虞姑娘做不得主,退婚这事也不能怪她。”
陈云州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况且前尘往事俱往矣,于我而言,甚是陌生,哪还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道理。只是她一个年轻姑娘,孤身来此,到底是不方便。因此我有一事想求柏川兄帮忙,柏川兄可否派人护送虞姑娘回京?”
“我当是什么呢,这等小事我当然愿意,只是虞姑娘千里迢迢来寻你,怕是没那么容易走。”杨柏川说的是实话。
今天打照面就知道,虞书慧这姑娘极有主见。
而且她老大远跑过来找陈云州,更不可能轻易答应离开。
陈云州也知道这点,他只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罢了,免得这个虞书慧打着他的名头在外面行事:“多谢柏川兄,此事成是最好,不成也无妨。”
“好,为兄尽力。”杨柏川笑道,然后又歉疚地表示,“今日之事我已查明,是那齐项明暗中搞的鬼。这老家伙表面不动声色,在背后使这些阴招,逮着机会我一定要收拾了他。”
陈云州不意外。
裘荣明显是早有准备。
他落穆家面子不过是这两日的事。
穆家即便有心也没时间搞这种事。
这个齐项明真是阴魂不散。
可惜庆川不是他的地盘,不然他早晚要弄死这老东西。
陈云州拱手道:“这事怨不得柏川兄。这齐项明心胸狭隘,一直记恨我等,明日我倒是回庐阳了,他鞭长莫及,但大人这边,需得小心提防这厮。”
搞不死他,也可以给他上点眼药,让杨柏川动手。
杨柏川显然也有这个顾虑:“云州兄说的是,我会派人盯着他的。”
陈云州看了一眼时间,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收拾了。”
“好,明天我送你。”杨柏川站起身送客。
等陈云州走后,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少许,他直接到了大牢。
知府衙门的刑狱中,裘荣被吊了起来,挨了一顿打,浑身都是血。
杨柏川挥退了狱卒,询问陶建华:“他怎么说?”
陶建华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一口咬定,现在的陈云州不是去年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此人确实是翰林院的杂役,因在背后说一官员的坏话被对方听见。他担心对方打击报复,正好齐家人在打探陈云州的消息,他就自己送上门了,只求对方带他离开京城。”
双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于是齐家人不远几千里将其送到了庆川。
杨柏川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一点:“他确定庐阳县的陈云州真不是那位状元郎?”
陶建华点头确认:“他是这么说的。而且下官询问了他一些关于那位陈状元的情况,似乎也跟陈大人的情况有些出入。”
“那位陈状元学富五车,从小就跟着大儒念书,成名极早,耿直得有些迂腐。他正是因为直言进谏被贬的,而陈大人,不用下官说,杨大人也看得出来,他心思玲珑,有着不同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与世故。”
杨柏川点头,确实如此。
他比陈云州大了十几岁,跟对方相交都觉非常贴心自在。
这并不是说他有多讨人喜欢,或是跟陈云州有多默契,很明显,对方是在有意迎合他,而且还让他没有被拍马屁的感觉。
能做到这点,在陈云州这个年龄极为不易。
单这一点,他就不像那位耿直得近乎天真的状元郎。
杨柏川觉得,若是换了现在的陈云州,他肯定还是会站出来替朋友说话,但他肯定会选择更好的方式,不会人没救到,反而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陶建华见杨柏川认同了自己的猜测,犹豫片刻问道:“大人……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做?要不要上报?”
杨柏川焦躁地在安静的刑房中踱来踱去,半晌,头痛地问:“怎么上报?前不久我才上书,对他大夸特夸,现在岂不是自打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