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宋迎春问:“什么是环扎?”
“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我们县医院就可以做,也不用跑来跑去。”宋玉玲笑得很开心。
邹良揉揉眼睛,对宋迎春说道:“是好消息,你不用担心了。”
宋玉玲穿的是一件针织衫,她很瘦,看不出来肚子。算算时间,秋天孩子就会足月,这次她会平平安安,顺理成章地生下小孩。
宋迎春把眼镜放到邹良手里:“不担心了。”
宋玉玲还是得仔细点养着,申市这趟不能到处玩。晚上洗完澡,宋迎春看了看车票,并未着急定下,先收拾房间好了。
衣柜就很乱,羽绒服占了大半空间,应季的外套、毛衣胡乱挤在一起,还有几个扎好的袋子,估计是搬家带过来的还未打开。
他拿起袋子放到地上,余光被一沓病例吸引。透明的塑料袋里,有毯子,有t恤,病例夹在最上面,正好可以看见邹良的名字。
宋迎春迟疑一下,还是打开了,连带掏出来的,还有几盒没吃完的药。他蹲在地板上,翻看一本本病例。
“主诉:失眠,精神恍惚,心跳紊乱,流鼻血,晕厥。”
“现病史:失眠症状已有半年,期间有就诊,未吃药。因出现晕厥送医抢救……”
机打的字体很清晰,诊断说明那一行,刺疼了宋迎春的眼睛。
“疑似情感创伤引发睡眠障碍。”
没有好好存放,这些纸张翘着边,打着卷。宋迎春一页页翻看,是邹良长达一年半的复诊记录,数不清的药单,和大学医保报销单。那些印刷在单据上的时间,名字很长的药品,在像宋迎春展示,邹良在大学和医院间一次次往返。他很痛苦,不吃药连睡觉都做不到。
“迎春。”邹良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宋迎春抬头,噙着泪的眼睛看着他。
“我来找睡衣。”邹良刚洗完澡,穿着白天的衣服。
“那个,忘记扔了,东西放的乱。”邹良解释着,在柜子里翻找出睡衣。
邹良拿着衣服站在宋迎春面前:“迎春,我已经没事了。”
他转身要走,宋迎春坐在地板上拉住他的手腕,低头颤抖:“对不起,对不起。”
邹良笑笑,很随意,就像那些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坦然:“跟你没关系。”
“很疼吗,很难受吗?”宋迎春深深呼吸,压制哭泣。
“迎春。”邹良变得认真起来,甚至有些不悦。“我不要你愧疚,我说了,跟你没关系。”
宋迎春仰起头看他:“没有愧疚。”他喃喃重复,“不是愧疚,我只是……”
是心疼,是难过,是舍不得邹良独自熬过这段痛苦的经历。
邹良挣了挣被他紧握的手腕,蹲下身来,看着宋迎春的眼睛:“迎春,你再不松手,我就要吻你了。”
宋迎春凑过去,唇挨着唇,轻轻笑了:“知道了。”
邹良身上的水汽未消,嘴里有凉爽的薄荷味。他吻得太用力,宋迎春跪坐的姿势很快支撑不住,仰面倒在地板上。
他在急躁的亲吻中问邹良:“晓月什么时候回来。”
邹良松开他,掏出手机飞快地敲打,随手扔到一边:“她不回来了。”
房门是开着的,地板很凉。邹良舔吻着宋迎春湿咸的眼角,呼吸滚烫:“迎春,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
石晓月还在骂骂咧咧改ppt,事就那么点破事,领导非要讲出花来。今天这个班不知道要加到什么时候。
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是邹良的消息。
一条待认领的转账,备注“麻烦,今晚出去睡。”
石晓月狡黠一笑,加班的怒气全消。她点开应用找了家公司附近的酒店,把豪华大床房截图过去:“我要住这间。”
今晚运气不错,领导家小孩突然发烧,没工夫再折腾了。石晓月打车到酒店,开了个标间,洗完澡后扑倒在床上刷手机。
十二点了,石晓月还在看电影,消息弹窗里邹良发来消息。她点开,还是转账,高级大床房的差价。
石晓月八卦的心思被无限放大,她打个滚趴在被子上,收下转账回复消息。
“体力真好的小伙子。”
“套够用吗?”
“周末别忘了请吃饭。”
宋迎春带着妹妹回家,申市往安市的路上,会经过很多山区。高铁呼啸着钻进山洞,钻进浓密的黑暗中。仿佛突然间天黑了,乘客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宋迎春还是没想明白,他和邹良以后该怎么办。他们不会结婚,不有孩子,过着不被人理解的生活,会被泉灵村人反复讨论。
他们就像钻进山洞里的高铁一样,只有车厢里短暂的光亮,看不起前方的路。
可宋迎春又很清楚,所有担心的事情排排序,排在第一位的还是邹良。他喜欢邹良,早就真实到无法自欺欺人。
他把自己想得很累,靠着椅背半闭上眼,高铁驶出山洞,迎面而来的是一大片桃林。粉红的桃花开满山坡,开在三月和煦的阳光里。恍惚间,宋迎春又很迷信地去想,他和邹良会不会也能从黑暗中走出来,柳暗花明。他自嘲地笑了笑。
车厢里一片唏嘘称赞,很多人掏出手机拍照片。宋玉玲推推宋迎春:“哥,快拍啊,太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