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为如此,我不想问你任何问题,作任何不受欢迎的批评。只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斯佳丽内心对她的话中有话深感不安,随即把头一扬,不高兴了。
“我没有‘做’任何事情!”说完就抽回她的手。
埃莉诺不理会斯佳丽的怒气。“宝莲和尤拉莉好吗?”她轻松地问。
“我已经好久没跟她们随便哪一个聊天了。光忙着社交季节就把我累惨了。”
“她们很好。和以前一样专横霸道。她们想拉我跟她们一起到萨凡纳为外公祝寿。”
“天哪!”巴特勒老太太的口气充满怀疑。“你是说他还没死?”
斯佳丽不禁大笑起来。“我开头也是这么想,只是如果说出来,宝莲姨妈不剥我的皮才怪哩!他一定有一百岁了吧!”
埃莉诺眉头深锁地陷入沉思,一边掐算,一边低声嘀嘀咕咕。“准有九十几了吧!”她终于开腔。“据我所知,他在一八二0年时大约是三十多岁,将近四十岁时娶了你外祖母。我有一个姑妈——早死了——她始终忘不了这事。当年她对他爱得死去活来,他对她也殷勤备至,后来索朗热——你的外祖母——决定接受他之后,可怜的爱丽丝姑妈就毫无希望了。当时我才十岁,不过也够懂事了,知道大人都在做些什么。爱丽丝想自杀一了百了,结果闹得满城风雨。”
斯佳丽的睡意顿时全消。“她怎么自杀的?”
“喝了一瓶镇痛剂。救了好久才脱险。”
“为了外公?”
“他是个气宇轩昂、冲劲十足的人,长得一表人才,有着军人刚正不阿的风度,更别说那口法国腔了。他说‘早安’的时候,听来就像是歌剧里的男主角。迷恋他的女人可多着呢!听我父亲说,有一回比埃尔罗比亚尔独立负责修复胡格诺教堂屋顶。因为那里用法语做礼拜,所以他偶尔会从萨凡纳来做做礼拜。一大帮子女人几乎把教堂的墙都挤破了,奉献盘都满出来了。”埃莉诺微笑地追忆道。“想起来了,爱丽丝姑妈后来终于嫁给哈佛大学一位教法国文学的教授。她平日学的法文到底派上了用场。”斯佳丽不容巴特勒老太太愈扯愈远。“先别管那个,多告诉我一点外公和外婆的事。我曾要求你谈谈我的外婆,但是你只一语带过。”
埃莉诺摇头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你的外祖母才好。她跟谁都不一样。”
“她长得很美?”
“是的——也可以说不是。要谈起她难就难在这里,她总是不断地在变。她很——很法国化。法国有句俗话说,女人有时不显得真丑就算不得真美。法国人难以捉摸,非常聪明,盎格鲁一撒克逊人实在理解不了他们。”
斯佳丽不明白埃莉诺小姐想要说什么。“塔拉庄园有一幅她的画像,她看起来好美!”她执拗他说。
“是啊!她的画像很美。她要美就美,要丑就丑。她可以随心所欲。有时候她很安静,静得令你几乎忘了她的存在。有时候她那双乜斜的黑眼睛会转到你身上,你不知不觉就突然给她吸引住了,弄得无法自拔。孩子常围着她转,动物也是。连女人也一样。男人更是为她痴狂。
“你的外祖父是个道道地地的军人,惯于发号施令。但是你的外祖母只消嫣然一笑,他就成了她的奴隶。她的年纪虽比他大很多,但是年龄大小没关系。她是个天主教徒,这也没关系。她坚持全家人信奉天主教,灌输小孩天主教教义,虽然他本身是虔诚的新教徒,但他什么都听她的。只要她想要,他就会让小孩当德鲁伊特(德鲁伊特是基督教之前,不列颠、爱尔兰、高卢等古时凯尔特人的一种祭司)。她是他的一切。
“我还记得当年她因快近迟暮之龄,决定周围非用粉红色灯光不可。他反驳说哪个军人都不会住在全是粉红色灯光的房间。那太脂粉气了。但她坚持认为一片粉红色可以让她活得快乐。结果不仅屋内的每个房间,甚至整栋房子部漆成了粉红色。只要她快乐,他什么事情都愿为她做。”埃莉诺叹了口气。“真是疯狂、浪漫得令人叹为观止。可怜的比埃尔。当她死了,他这人多少也算是死了。他让屋内一切陈设保持她在世时的模样。这种做法对你母亲和她的姐姐恐怕是受不了的。”
画像中索朗热罗比亚尔穿了一件贴身的衣服,紧紧裹住的身子曲线毕露,似乎暗示底下一丝不挂。那大概就是使男人,包括她丈夫,疯狂的原因吧!
“往往一看到你就让我想起她。”埃莉诺说,斯佳丽又有兴致了。
“怎么会呢,埃莉诺小姐?”
“你们都有着一对凤眼,眼角稍稍向上翘。都有着强烈的感情,感情充沛得激动万分。你们两人给我的印象比大多数人给我的还要生动243得多。”
斯佳丽笑了。她非常满意。
埃莉诺巴特勒爱怜地看着她。“现在,我想要打个瞌睡。”她说。
她心想,这段对话她处理得很恰当,说的全是实话,但尽量避免说得大多。她当然不要自己的儿媳知道她外祖母有过不少情夫,还挑起过几十次为她争风吃醋的决斗。准知道斯佳丽的脑袋瓜里想些什么埃埃莉诺为她儿子与媳妇之间的明显不和深感不安,这种事又不好问瑞特本人。假如他想让她知道,自然会告诉她。而斯佳丽对于埃莉诺暗示她与姓考特尼的那个男人的尴尬关系时的反应,表明她也不愿吐露真情。
巴特勒老太太闭着眼睛,想法歇息。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做的也已尽力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尽量朝好的方面想了。瑞特和斯佳丽虽都已是成人,但在她看来,他们的言行举止仍像没教养好的孩子。
斯佳丽也想歇息。她在纸牌室里,手握着望远镜。她看来看去没看到汤米柯柏的帆船,瑞特一定是带他去河的上游了。
或许她根本不该找他们。在赛马场上,她照了望远镜就不再信任安妮了,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呢。生平第一遭,她发现自己老了。而且非常疲倦。安妮汉普顿无法自拔地爱上有妇之夫。想当年她在安妮这个年纪时,不也同样爱上阿希礼?痴恋的后果断送了她与瑞特的美满生活,等一切都无法挽回时她才看清——原本一直不愿看清——她所爱的阿希礼只是一个梦而已。她以前的所作所为和安妮又有何差别?
安妮是否会重蹈她的覆辙,把青春浪费在梦想瑞特上?倘使爱情只会毁灭一切,那爱有什么用呢?
斯佳丽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唇。我是怎么了?净在这里胡思乱想。
我必须找点事做——去散步——什么事都行,只要把这种可怕的感觉摆脱掉就行了。
马尼哥轻轻敲门。“少奶奶,你在屋里吗,有位客人要见你。”
斯佳丽看到莎莉布鲁顿,高兴得差点亲她。“来!坐这里,莎莉,这里靠火炉近。今年冬天终于来了,真令人吃惊是不是?我已经吩咐马尼哥端茶来。老实说,目睹‘甜莎莉’赢得那场势均力敌的马赛,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刺激的事了。”她心情一放松,就喋喋不休。
莎莉夸大渲染迈尔斯亲吻赛马和骑师的样子,逗得斯佳丽乐不可支。这种欢笑气氛一直保持到马尼哥把茶盘放在斯佳丽面前的桌上后离去。
“埃莉诺小姐在休息,要不然我会叫人通知她你来了。”斯佳丽说。
“等她醒来——”
“我马上就走。”莎莉打断她说。“我知道埃莉诺有午睡的习惯,瑞特出去航行,罗斯玛丽在朱莉亚家,所以才挑这个时候来。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斯佳丽舀了匙茶叶放入壶内。她给弄糊涂了!像莎莉这种从来没烦恼的人,怎么今天听上去偏偏老大不自在的。她将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