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城市地下
在我、我后面,艾、艾、艾迪。我需、需要你、你。”
光线暗到了极点,一会儿就全部消失了。他们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比尔沿着臭烘烘的管道,一步一步艰难地摸索。他伸出一只手在前面探路,觉得随时都会摸到粗糙的兽毛,看见那像灯笼一样的绿眼睛。最后当它把他的人头打落在地的时候,感到一阵灼热的剧痛。
黑暗里各种声响都被扩大了,回响着。他听见自己的朋友拖着脚跟上来,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什么。偶尔还传来一阵汩汩、叮咚的怪声。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管道的尽头。结果一个趔趄,从管道里掉下去,趴在管口下两英尺处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上。什么东西吱吱叫着从他手上跑过去。他尖叫一声,坐起来,将那只疼得发麻的手抱在胸前。
“小、小、小心点儿!”他听到自己的喊声单调地回响着。“这儿就到头了!艾、艾迪!你、你在、在、在哪儿?”
“这儿!”艾迪那只挥动着的手摸到了比尔的鼻子。“帮我出去,比尔,我看不见!太——”
突然一阵巨大、猛烈的撞击声!贝弗莉、麦克、理奇异口同声尖叫着,都掉了下来。比尔一把抱住艾迪,尽力保护他的胳膊。
“哦,上帝,我还以为会被淹死呢!”理奇痛苦地呻吟着。“我们洗了个屎尿浴。哦,太刺激了。什么时候他们应该全班都到这里参观参观,比尔,我们让卡森先生带队——”
“然后吉米森小姐再做一个健康讲座。”班恩声音颤抖着说。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笑声还没停止,斯坦利突然痛哭起来。
“别哭,伙计。”理奇摸索着,一把搂过他那瘦削的肩膀,安慰着他。“你弄得我们大家都想哭啦,伙计。”
“我没事!”斯坦利一边抹眼泪,一边大声说。“我能够忍受惊吓,但是我讨厌弄得脏成这个样子,我讨厌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你、你、你们觉、觉得那、那、那些火、火柴还能、能用、用吗?”
“我把我的都给贝弗莉了。”
比尔感到黑暗中有人把一盒火柴塞进他的手里,摸上去还是干的。
“我把火柴夹在腋下了,”她说“也许还能用。你试试看。”
比尔从盒子里掏出一根火柴,擦亮了。他的朋友都挤在一起,耀眼的火花使他们都眯上了眼睛。他们浑身上下溅满了屎尿,看上去都很稚嫩,很恐惧。他们身后就是他们刚刚走过的那根管道。他们现在所在的管道小多了,笔直地向两边延伸,管壁上结了一层污秽不堪的沉渣。还有——火柴差点烧到手指,他才唏嘘着扔掉火柴头。他仔细听着,听到湍急的水声、滴答的水声,偶尔还夹杂着水流汹涌而下的巨响。
但是——他没有听到亨利一伙人的声音。
他平静地说:“我的右、右、右边有一具死、死、死尸、尸。离我、我们大概十、十、十英、英尺远、远、远的地方。我觉得可、可能是帕、帕、帕——”
“帕特里克?”贝弗莉问道,她的声音颤抖着,就要爆发了。
“是帕特里克。霍克塞特?”
“是、是、是的。他们还、还、还想让我再点。点一根火、火柴吗?”
艾迪说:“当然了,比尔。如果我不看清管道的走向,我就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比尔擦亮火柴。借着火柴的微光,他们都看到了帕特里克绿色、浮肿的尸体,冲他们咧着嘴。但是只剩下半张脸,另外半张已经被下水道里的老鼠吃光了。他的暑假作业就散在他的身边,已经泡得有字典那么大了。
“上帝!”麦克声音嘶哑,瞪大了眼睛。
“我又听见他们的声音了,”贝弗莉说“亨利和那帮家伙。”
管道里的音响效果可能把她的声音传到他们的耳里。亨利在管道的那一瑞大吼着,顿时让人觉得他好像就在眼前。
“我们会抓住你——们的——”
“那就过来吧!”理奇喊道。他的眼睛明亮,闪烁着热烈的火焰。“过来吧,香蕉脚!这里简直就跟游泳池一样!来——”
这时一阵惊恐、痛苦的凄厉叫声从管道的那边传来,比尔手中火苗跳跃不定的火柴掉在地上,熄灭了。艾迪偎依在他的身边,比尔紧紧地搂着他的后背,感到他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斯坦利紧紧贴在他的另一侧。那凄惨的叫声越来越高突然又是一阵低沉的拍打声,接着尖叫声停止了。
“什么东西抓住了他们。”黑暗中麦克感到十分恐惧,声音硬住了。“什么东西怪物比尔,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快”
比尔听见幸存下来的人——一个还是两个,听不出来——沿着管道挣扎着向他们这边跑过来。“哪、哪条路、路、路,艾、艾迪?”他焦急地问道。“知、知道吗?”
“往运河去?”艾迪问。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对!”
“向右。绕过帕特里克从他身上迈过去。”艾迪的声音突然坚决起来。“我不在乎了。我的胳膊断了,还有他的一份儿。还吐我一脸唾沫。”
“我们走、走。”比尔说着,回头看看身后的管道。“排、排成一、一行!像刚、刚才一样,互、互相保持联、联、联络!”
于是他们爬进了黑暗的深处,污水在身边流过。这时,外面,暴风雨使黑暗过早地降临在德里上空——黑暗中风声呼啸、雷电交加,还有树木被咋嚓一声连根拔起的巨响,听起来就像史前巨兽临死前的哀号。
3
现在他们又要来了。虽然每一件事情都如它所预料的那样发生了,但是它没料到的事情出现了:那种令它会发疯、焦躁不安的恐惧有另外一个存在的感觉。它憎恶恐惧,如果可能的话,它会一口把恐惧吞掉但是那种恐惧在一个它力不能及的地方捉弄着它。它只有杀了他们,才能杀了恐惧。
当然没有恐惧的必要,他们现在长大了,人数也从7个减少到5个。5是一个代表力量的数字,但7是一个神秘的护身符。不错,它派去的那个跑腿的没能杀了那个图书管理员,但是他很快就会死在医院里。等一会儿,天亮之前,它就派一个男护士送去毒药,彻底干掉他。
现在那个作家的老婆在它这里,活着也不算活着——一看到它摘掉了所有的面具和蛊惑之后的真面目,她的意识就被彻底摧毁了。当然它所有的蛊惑都只是镜子,反射出那些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观者意识里最可怕的影像。
现在那个作家的老婆的意识就在它这里,在无穷的宇宙之外;在海龟也无法到达的黑暗里;在所有的国度的边缘。
她在它的眼睛里;在它的意识里。
她沉睡在死光之中。
哦,但是那些蛊惑很有趣。
但是当贝弗莉那个替它跑腿的丈夫把作家的妻子带来的时候,它没有带任何面具——在家的时候,它从来都不化装。那个家伙只看了它一眼,就吓死了,脸色晦暗、七窍流血。作家的妻子产生了一个强烈、可怕的念头——哦,上帝啊,它是女的——之后所有的思维都停止了。她在死光里飘浮着。那道死光来自它的身体,保管着她的尸体,留待它以后享用。
但是他们还有力量。虽然削弱了,但是还在。他们小的时候就来过这里,而且不知怎的,尽管有极大的困难,尽管事情应该如它所愿,但还是把它打成重伤,还差点杀了它,迫使它逃回深深的地下。在那里它蟋缩在自己的血泊中,痛苦、憎恨、颤抖。
于是在它源远流长的历史上,它第一次觉得自己需要制定一个计划;第一次发现它怕的就是自己所需要的一切都被从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