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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张放脊背僵硬,脸色不太好看。

傅宴钦烦躁地扔下领带,“明光通讯能出现在候选人名单里,你应该也没想到,我不信这家没有猫腻。”点了支烟,用力吸上一口。

张放审时度势道:“现在只能到处挑毛病了,趁着公示期提出质疑,最好的结果就是往下顺延一位,轮到我们。再不济……”

他停下来,惶惶然看向傅宴钦,只见烟雾从男人的鼻腔里溢出,那人就仰靠在真皮座椅上,转了圈椅子后,说:“废标处理,谁也别想吞下这块肥肉,把袁牧春喊过来。”

没几分钟,袁牧春敲门进来,面色也是同样的凝重,“傅总。”

傅宴钦抬抬下巴:“坐。”

袁牧春看了一眼张放,大致猜到他和傅总的谈话不是很愉快,内心不免为自己捏了把汗。

“都坐吧,站着干什么。”此话一出,二人还是雷打不动的姿势,傅宴钦不再勉强,开门见山问袁牧春,“技术层面我不是很懂,联信挂网的那份招标文件,你能看出什么纰漏?”

“有几个参数的倾向性很明显。”袁牧春不假思索道,“cpu的核心数和线程数,还有硬盘的读写速度,感觉就是照着他们家设置的,我之前根本就没把明光考虑进来,没想到……”

“越是不起眼的小人物,折腾起来越是出其不意,也比一般人能忍。”傅宴钦哼了声,站起来踱了几步,走到窗前俯瞰整个cbd商务中心,想起一句话来,金融街一头是天堂,另一头却是坟墓,短暂的沉默后,他说:“联信内部的评分,我们是排在第七位,这家无论如何都要搞下去。”

手机铃声这时响起,傅宴钦夹着烟走回去,拿起来接通电话。

“公示结果我看到了。”邱晔在电话里的语气颇为惋惜,“这次没帮上忙,真的抱歉,我叔叔那人,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谨慎了,项目的直接负责人不是他,他也不好过多干预。”

傅宴钦的声音听去倒挺平静:“处在邱董那个位置,如履薄冰是常态。话又说回来了,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下次如果有用得上老哥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

这话尚有留白,傅宴钦也没跟他客气:“那我还真得再麻烦老哥一次,我想跟邱董私下里见一面,不知道邱董那边方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来攒个局,大家一起吃个饭总有时间的吧。”

客套几句,傅宴钦挂了电话,抬眸问张放:“你来公司多少年了?”

张放说:“十六年了。”

“那也算是公司老人了。”傅宴钦脸上已经看不出失意的情绪,“现在还没到盖棺定论那一步,你这个主帅一定要稳住士气,你要是被打倒了,底下的人更没手抓。”转头又交代袁牧春,“你跟法务那边对接一下,让他们看看联信的那份招标文件有没有对我们有益的漏洞,还有那几个参数问题,写详细点,质疑函就交给你了,得尽快。”

“好。”

傅宴钦挥手示意两人退下,靠在椅子上抽完了一支烟,手机恰逢其时弹出条消息来。

夏安然:【我八月份应该就能拍完了,这部戏结束,我跟我经纪人申请休息一段时间。】

这话意思挺明朗的,申请休息自然就有大把陪玩的时间,傅宴钦懒得回,拿起桌上的易拉罐喝了口雪碧。

碳酸饮料入口很爽,等缓过气体膨胀阶段,嘴里只剩下单调的甜味,常年喝惯美式的人,一般对这种汽水是无感的。

也就学生喜欢喝。

他看了看配料表,随后一垂手,将刚喝几口的易拉罐扔进了垃圾桶。

那念头不算强烈,是一种隐晦朦胧的感觉。

不过世上女人多的是,他没有曹孟德那嗜好。

签名

时间进入八月,处在三伏天的中伏,持续的高温令整座城市恹恹欲睡,北市多沙尘,细小颗粒悬浮在凝固的空气里,更添几分生理上的闷燥。

“校宠”老黄终日无所事事,这会儿正趴在女寝楼前蹭空调。

吃百家饭长大的老黄是一条长相酷似某明星的土狗,陈西瑞便是它众多衣食父母里的一员,投喂过不计其数的火腿肠和牛肉粒。

雷雨过后,天边滚着火烧云,难得起了风,感官上凉快许多。

六点刚过一刻,陈西瑞风尘仆仆地从医院赶回来,与狗儿子碰了个正面,老黄汪一声,老母亲笑眼弯弯,在它跟前蹲下,“叫妈!”

“汪!”老黄抬起前肢,慢悠悠地撑起身子,转个身屁股朝她。

陈西瑞在肛肠科待了一星期,出于职业的条件反射,她盯着老黄的菊花研究了一小会儿功夫。

——十人九痔,狗会得痔疮吗?

老黄摇摇尾巴又转过身子,陈西瑞没研究出什么名堂,给它顺了顺毛,哪壶不开提哪壶:“热坏了吧,明年让校长给你安个空调。”

“汪!”

“不说了,我上楼吹空调去喽,回见。”

老黄无语地目送其离开。

陈西瑞噔噔噔爬上六楼,推开601的门,两室友都在,盘着腿坐椅子上打王者荣耀,手指在屏幕上狂按,游戏术语飚到飞起。

钱晓雅抬头扫了一眼:“姐们,你怎么像从黑砖窑逃难回来的。”

陈西瑞冲进屋拿起水就喝,一下子干掉了半瓶,“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我下午一口水都没喝,全程就在那儿掰屁股,掰完这个掰那个,给他们换个药,嗷嗷鬼叫,整栋楼都能听见。有一男的,光着屁股就想跑,往哪儿跑,徒手给他薅回来……”

“我跟你讲啊西瑞,你掰的那不是屁股,那是艺术品。”钱晓雅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看过《我在故宫修文物》没?人家那叫文物修复师,你这是菊花美容师,意义都很非凡。”

苏瑜噗嗤笑了。

陈西瑞仰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有气无力道:“我要有钱老师这觉悟就好了。”

她肯定是个觉悟过低的人,不然怎么总是轻易把别人的话视为真理,从小林美珍就教育她,不好好学习,长大了掏大粪,结果还是逃不过墨菲定律,普外科轮一圈,什么样的粪没掏过;吴濯尘曾深情款款地对她表白,“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结果呢,毕业证没捂热乎,人就跑回了老家。

这世上本就没什么绝对的真理可言,如果有,那人人都是预言家。

隔日,一个平平无奇的星期三,陈西瑞在病房里看见了一熟人,单方面熟,对方未必记得她。

熟人疼得急头白脸,嗷嗷叫唤,哪里还有往昔西装暴徒周公子的神采。

周霖修,男,30岁,入院诊断:肛周脓肿。

因症状典型,带教老师召集所有实习生、规培生和进修生前来围观,“这位患者就是很典型的肛周脓肿,昨天给他做了根治术,切开引流之后呢,很顺利地就找到了它那个原发性的内口,直接把内口给切掉了,一劳永逸。肛周脓肿嘛,手术其实很简单,就是恢复需要一个过程,还要勤换药。”

敞亮的病房被围得满满当当,陈西瑞凭着老脸皮厚挤到第一排,整个换药过程更加直击眼球。

“感觉怎么样?”带教老师问周霖修。

“疼。”

周霖修无颜见人,把头埋进枕头里,只露出自己的下半身,身体呈“凸”字型,突出来的那一块是他撅起的大腚。

“今天放屁了吗?”

“放了。”声音闷闷的,有点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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