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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乔对着车窗低低的说:“在看。”
周琨钰在一个红灯前点一脚刹车,眼尾瞥向辛乔这边。
喔,是在看的。
暖气刚在侧边车窗上淡淡铺一层,不严实,好似半透,周琨钰扶着方向盘的侧影打上去,和辛乔的倒影交迭,像二次曝光。
周琨钰轻笑了声,柔润的指尖探过来,点了点手机。
一阵悠扬的乐声,透过车载音响放出来,飘荡在车厢里:
“if i' a sve,
then it’s a sve i want to be,
don’t pity ,
don’t pity ……”
周琨钰问辛乔:“会觉得吵么?”听说有些排爆手习惯了高度集中注意力,所以不大乐意耳旁有声音。
辛乔却道:“不会。”
周琨钰笑笑:“对我这么好啊。”
看来辛乔是不介意的那一类,她却这么调笑一句,带一丝疏慵。
交通标志灯转换色泽,她点一脚油门继续往前。外科医生平时也够忙的吧,这会儿趁着夜色,踩着年根,才能松一松自己的神经。
也许是两人的话终于说开了,周琨钰显得比平日里放松许多。她开车的姿态也是好看的,很娴熟,细瘦的腕子轻搭在方向盘上,纤细的食指尖循着旋律,在方向盘上轻点,跟着旋律的调子轻轻哼唱:
“don’t pity ,
don’t pity ……”
她的英文发音跟说中文时不大一样,没那么规整,像杯煮透了的热红酒。
辛乔不喝酒,这种感觉对她有些陌生而新奇,像解锁了周琨钰全新的一面。于是在又一个红灯时,她终于忍不住扭头,看向周琨钰。
周琨钰右手搭在方向盘上,左手肘撑着车窗,手背抵着脸,软唇微微翕动着吐露那些零碎的英文歌词句子,双目望向前方微微有些失神,前车刹车的一片红色尾灯透过来,染红她白皙的脸。
甚至没发现辛乔在看她。
辛乔心里总是有那种感觉,周琨钰的脸上好像总罩着一层迷蒙的雾,她好像在这里,又好像不在这里。
直到交通标志灯再次变色,周琨钰回神,点一脚油门继续向前。
又开了一段,辛乔反应过来了:“这是……要去你公寓?”
“刚才让你问,你不问。”周琨钰说话间微蜷了蜷舌尖,像在刻意逗人:“这会儿害怕了?”
她转了转端雅的下巴:“可是不好意思辛小姐,上了贼船,就没那么容易下去了。”
周琨钰说的“贼船”, 不属于江洋大盗,属于美人鱼。长发如诗如画的垂在船侧,不染海水也湿漉漉的旖旎, 轻轻的哼唱间,固然有人来自投罗网。
辛乔抿唇望着窗外。
直到车被开入地库, 她随周琨钰一同上楼。站在电梯里,还是不说话。
每次来这间公寓, 都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情。
以前周琨钰给她闪一个电话便挂断, 她过来, 怀揣的是愤怒。
后来辛木情绪崩溃, 她带着辛木来找周琨钰,那时是无奈和绝望。
可绝望与希望瞬息转换的季节是什么呢,是春天。
燎原野火一起,春风便重新吹生了原上草。
到这次她再来,便是要和周琨钰开启她们关系的一个新阶段了。
进了玄关, 周琨钰关门,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来给她换。
还是她以前那双拖鞋,明明两人上次分开,打的是“再也不见”的主意。不知这双拖鞋, 周琨钰怎的还没扔。
她踩进去,软绵绵的质感, 像一片流沙地,把人劝告自己“慢慢来”的决心往下陷。
她要扶住玄关几才能开口问:“带我来这儿, 干嘛?”
周琨钰本已往客厅走了, 这会儿转回来, 抱着双臂微偏着头瞧她:“不是一路都不说话吗?”
路上不说话,归路上。
可周琨钰这间公寓, 身体的每个毛孔都熟识这里的空气,一踏进来与周琨钰独处,便叫嚣着想要靠近。辛乔内心说着“嘘”,一个个把它们摁下去。
嘴里放慢了语速道:“是你自己说我们需要时间互相了解的。所以我总得问清楚,现在带我来这儿,干嘛?”
周琨钰的视线,饶有兴致绕着她那双纤长的腿打量一圈,柔润的唇瓣一翕:“把裤子脱了。”
辛乔傻了:“啊?!”
周琨钰终于放松抱着的手臂,指节蜷起抵住唇边,露出真实的笑意。
辛乔不高兴了:逗我,很好玩么?
可她又着实喜欢看周琨钰这么笑。
不做作,柔润润的,好似周琨钰天然就该这么笑。她的笑和她乌色的长发雪色的肌肤相得益彰,像幅装裱得宜的古画轴,铺开来,淡雅清润间却又活色生香,让人一秒浑忘了现实生活。
周琨钰起着调子问她:“你在想什么?”
“我……”
“辛小姐。”语调又压下来:“好不正经啊。”
辛乔:……
她叫人家脱裤子,她还说人家不正经?读者来评评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周琨钰勾勾手指,把她往走廊里引。
这高端公寓的格局阔绰,长长一条走廊,告别了客厅餐厅这般的公共区域,再往里走便是主卧书房一类的私密空间。
辛乔以往来的时候,迈到走廊口便停下,转进客用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