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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与暗的交界,有些像周琨钰现下所处的位置。
她发现自己还是在纠结,还是在犹豫,犹豫到底要不要去问周承轩那个问题。
站在这里,倒莫名让她生出几分感同身受。她是自持的人,她会衝动,但不代表她会顺应自己的衝动,按她的想法,在旧街口站一会儿,她便也走了。
她没想到大年三十这样的日子,辛乔会忽然出来。
更没想到她身边路过一位姑娘,有些奇怪的瞧她一眼,继续往前,很快唤了辛乔的名字。
周琨钰几乎瞬时反应过来,这是辛乔提过的那位邻居。
引发过辛乔关于未来女友畅想的那位。
周琨钰忆起辛乔生日那天、她跨坐在辛乔腿上,听辛乔说那番话的时候,心里又不大那么舒服了,细腻的指尖捻了捻。
但到了这时,她还能自持,辛乔路过她身边,继续往前。如若辛乔不回头跟她搭话的话,她便也走了,隻当今晚没来过这一趟一样。
可辛乔站在她面前,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她,然后,又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琨钰叫住辛乔后,在心里问自己:你干嘛?
就像跟辛乔重逢以后,她在心里无数次问自己:你到底在干嘛?
辛乔回头了,又用那双寒星般的眸子望向她。今夜阴沉,没有星辰,星辰缀在眼前人白皙清冽的那张脸上。那人在轻轻呼吸,鼻腔里呵出生动的白气。
周琨钰舌尖蜷了下,顾左右而言他:“刚才那位,是你楼下邻居?”
“是。”辛乔问:“怎么了?”
周琨钰轻挑了挑唇角。
辛乔注视着她神情,又问:“跟你有什么关系么?”
周琨钰不答,换了个话题:“上次你带木木到我家吃饭,礼尚往来,今天到你们家打扰一顿,可以么?”
辛乔很肯定的说:“不可以。”
周琨钰顿了顿。
辛乔继续说:“年夜饭挺特别的。而我早就跟你说清楚了,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周琨钰又叫了她一声:“辛乔。”
辛乔回眸看向她:“周琨钰,你叫我两次,我都回头。我跟你说,事不过三,你下次再叫我,我就不会回头了。”
周琨钰舌尖抵了抵下齿根,没说话。
辛乔略自嘲的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
搞什么啊辛乔,为什么每次她一出现,就像心里还抱了份希望似的。
你明明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可以胆子很大。可以在白衬衫之下穿繁复妖娆的黑色蕾丝,可以跨坐在你腿上做一切轻佻妖娆的动作,可以把一切粗俗不堪的字句安在自己身上,可以把她身体一切的反应尽数给你,然后薄薄的眼皮挂住一抹绯色,唇边残存的笑意仍是不在意。
她也可以胆子很小。胆小到连听你说出“喜欢”两个字,她都没有勇气。
辛乔有她的心机。亦有她的野心。
从周琨钰跨坐在她腿上问她为什么同学会要涂口红、又用指腹在她唇瓣反覆揉擦的时候,她就知道周琨钰有着不寻常的占有欲。
这是她的第二次豪赌。也是她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周可玉今晚倏然出现时,她借着那昏黄灯光瞧不清周琨钰的神情,所以她在赌。周可玉对她没什么意思,所以她的心机不会对周可玉构成什么伤害,却可以试一试周琨钰的反应。
周琨钰这样的人,太习惯生活在一团混沌的雾里。对周琨钰而言,好似无论事情的内里如何,表面铺上一层借口便可遮掩过去。
比如对辛乔,她起先是游戏,后来又提出做朋友。
去他妈的朋友。谁要跟心动过的人做朋友。
对周琨钰,她要么都要。要么,就全都不要了。
可,她还是赌输了。当她把周琨钰逼到悬崖边沿的时候,她关注着周琨钰的神情,嘴角微微动了下,舌尖好似用力抵了抵,但还是没说一句话。
辛乔放弃了,大跨步往前走去。
也没有什么,对吧,她的人生已经很习惯“得不到”了。她往前走得很干脆利落,人生嘛,愿赌就要服输,这道理她懂。
短靴上的鞋带甩来甩去,是不是可以让她走得更有气势一点,像一名拖着残剑的侠客。
在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快响,束紧袖口露出的腕子被人一把握住,一阵温热。
是周琨钰。
周琨钰轻声说:“你不回头又如何呢?难道我不会拉住你吗?”
那句话说得丝毫不慌乱,甚至带一些些笑意。辛乔忽然悟出除了“温柔”之外,周琨钰对她构成致命吸引力的第二个点在哪里。
那就是周琨钰很有底气。
无论这种底气是不是优渥家境给她带来的,她永远很有底气。而辛乔不一样,她表面可以装得淡定,但其实她心里很慌,对待生活对待辛木,她永远心里都没底,这让她生出一种剑走偏锋的锋利感。
可周琨钰的底气让她很从容,让她像一条包容的河。尤其当她心里认准了什么事的时候,她便会露出那更显从容的一面,那运筹帷幄的一面。
现在周琨钰心里认准了什么事呢?
辛乔的心尖动了动,但她不敢去细想。
也没回头,任由周琨钰握着她的腕子,她望着前方昏黄的灯光说:“我都说不跟你做朋友了,也让你不要再打扰我了。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