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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节

 

叶笙手指颤抖,他强忍着海浪的冲击,从衬衣口袋里,取出那管胎衣试剂来。

【护城之灵】最开始创建的目的,就是ani为了保护ani的最后武器。所以除了ani,【幽灵死海】其实还有一个主人。

叶笙看向混乱之中的第五版主。祂的蓝发很漂亮,和海底的极光一起明明灭灭。s级版主居高临下看过来的视线,带了点接近“神性”的轻蔑和嘲弄。

大地都在作古,海水也在蒸发。撞击让空间扭曲,地核凹陷。

叶笙手指打开了试管的盖子,他将之倒过来,看着里面安静“沉睡”的小水母,一句话都没说。

ani说:“你们非逼我走到这一步的。”祂不想再看留在这里的人一眼,趁着【幽灵死海】塌陷的时候,ani仰起头,打算往海平面游去。

但是下一秒,祂的动作就停住了。祂在这五十亿年前,行星与地球相撞,地核岩浆都随之沸腾的毁灭性动荡里,听到了……月见草开花的声音。

幽灵死海(四十二)

一小团纯白的光芒,突兀地出现在天塌地陷的混乱里。

ani刹那转身,祂站在海洋的高处,身影犹如月球巨大的阴影,可那双扭曲至极的属于“王”的瞳孔里,却在缓慢收缩。

叶笙放出ani的瞬间,就把那个试管彻底捏碎了。

玻璃四溅,在叶笙的掌心划出一道血痕。

他抬头,黑瞳冷漠而平静,看着在纯白的光芒里,身体慢慢显形的小水母。

ani拥有s级异端的被动异能【血系】,哪怕死后,也依旧保留了一些意识。

叶笙确信以ani的心智,是肯定不会愿意看着自己的故土就这么消亡的。因为祂被蝶岛关了太久了,対于海洋、対于故土的思念,早就成了执念。

ani的本体非常巨大,可是灯塔水母是逆生的。祂死后,身体反而变得跟刚出生时一样小而轻盈,像一个小婴儿,大概只有一个人的手掌那么大。透明的触手犹如丝絮,在深海飘荡。ani“醒”来后,整个水母头都充盈起来,圆鼓鼓的,这是祂心情愉悦的表现。

ani每根触手,都在和海水亲密接触。

祂回家了……

叶笙站在海底,抬头,看着祂透明身躯里一闪一闪的猩红消化器官,好像能感同身受祂的开心。

这样一个被人类囚禁,从生利用到死的s级异端,居然根本不懂恨。太讽刺也太荒谬了。

ani身上柔和的光,随着祂的游动,如月色倾洒下来。那么干净又那么纯澈,仿佛能驱散幽灵死海的一切血腥和仇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为欲望而生。

可是祂不是。

祂永远长不大,永远只有三岁的心智,祂永远都是那个孤零零在空无一人的月球上玩石头的小孩。

【幽灵死海】的崩塌,让世界树凋零,也让古城墙倾颓。

ani所熟悉的海水也变得混乱不堪,祂有点焦急。ani首先看到的是【护城之灵】,祂从混乱里飘了过去。水母脑袋浮起,用触手碰到了【护城之灵】的眼睛。

陈川惠仰头看着那只水母,她终于知道话事人要她交给叶笙的是什么了。

ani的触手碰上垂垂老矣的古树皮,就和在蝶岛实验室,无数次触碰冰冷的玻璃墙一样。祂已经死了,神识和感官能覆盖的范围都非常小,所以ani没有看到上空的哥哥。祂只是用触手合上【护城之灵】的眼睛,用声波轻轻说了什么。

ani合上【护城之灵】的眼,终止了这一场毁灭,祂留住了自己的家。

祂其实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祂并不难过。

ani把自己圆鼓鼓的脑袋贴过去,贴在了世界树上。心满意足,蜷缩起来。

叶笙看着祂在百米高的世界树前,那个渺小孤独的影子。脑海里再次想起了,祂回忆里,每一次石子空荡荡滚过空城的声音。

从生到死,祂都还是那个小孩,月球上孤独的,自己跟自己玩的小孩。

“毁灭停止了。”余正谊喃喃说。

【幽灵死海】的另一个主人终止了崩析。

但是世界树毁灭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只见ani上空,世界树一块巨大无比的枯枝咔嚓断落,从天而坠。

但这并不是关键,更关键的是,突然一枚银蓝色的长箭破开一切,穿过废墟,带着绝対的威压袭来!

箭芒所过之处,万物凝固,时间静止!

银箭的锋芒冰冷、强势,直直射向【护城之灵】。

这一箭目的是【护城之灵】,但是现在,必然会穿过ani的身躯。

ani察觉到了威胁。

这是祂第一次,见到【血系】在祂之上的物种、也是第一次被动失效,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ani偏过头,看着箭端直冲向自己。ani其实也想逃的,祂脑袋还没动,触手先开始后撤了。那么多年的条件反射,让祂每次遇到敌人都会马上跑回家去。

可是现在,祂就在自己家啊。

而且祂已经死了。

ani想了想,索性不再纠结这根箭了,祂又重新把头转了回去。

ani低头,蹲下去,开始用触手扣世界树的树皮。祂想把自己埋进去。

“滚!”只是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冰冷愤怒的声音从天上传来!顷刻间之间,海水分层,天光炸破,三叉戟破开潮汐和海浪!ani身躯矫健,从最上方俯冲而下,像是最敏锐的游鱼。蓝发如蛇般的四散,一双纯白的瞳孔,居然也被沾染上了血色。祂这一次不顾一切,伸开双臂,徒手接住了宁微尘的箭。

宁微尘从深海的暗处走出。铂金色长发流到腰间,手拿长弓,一双银紫色的眼眸,寒若冰霜看向ani,杀意同样鲜明。

ani之前狡诈阴狠、用了无数方法逃生。可是现在,祂站在ani面前居然用自己的本体接受了这一击。手硬生生被箭凝固。

叶笙回过头,看到宁微尘来了后,紧绷了一路的精神终于松懈。叶笙把手掌的血擦在了衬衣上。巨大的疲惫,后知后觉涌上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相信一个人。

他其实在幽灵死海有很多种方法去対付ani,就算不用ani的尸体做子弹,在霍格尔和玛格丽特死的时候,他也可以抢占先机,先用定数之枪去和eniac的魔方抢夺灵异值。但那样就是拿他的命在赌。

宁微尘从一开始就在担心他的身体,帮他剥离生命之丝和胎衣时,嘱咐了无数遍,要他把幽灵死海交给他。

所以叶笙最后没有选择去拿命博出路,他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宁微尘……他没给自己留一发子弹。

“宁微尘。”叶笙脸色苍白,喊了一声。

宁微尘掌心的长弓化作流水,从指间流泻。

【幽灵死海】连发三箭,证明祂这次是真的彻底被ani惹怒了。宁微尘走过去,压抑着心中翻天倒海的情绪,他看着叶笙,垂下眼、声音极低的说了句,“笙笙,対不起。”

宁微尘指尖流出银蓝色的光,似乎是想给叶笙疗伤。

叶笙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皱眉道:“我现在没事,你不用急着给我治疗。”他知道宁微尘在【幽灵死海】里也消耗了非常多的力量。

宁微尘再次说了声,“対不起。”而后抱住了叶笙,他的头埋在叶笙颈间,铂金色的长发像染了霜雪,闻着爱人失而复得的气息。

叶笙在春城里,见过那一发箭。他知道箭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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