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搞到这么复杂,最后仅是凭郑恢的计谋得手,却是显得他们这些人无能。
“徐武富不可能给徐武江通风报信,更不可能将身家性命都押上跟徐武江暗中勾结,但徐武江这些人不惜背上‘逃卒’之罪,也要在这节骨眼上从青溪寨脱身,说明他们对形势的判断极准,不容我们小窥,背后有高人啊,”郑恢说道,“相爷将郭曹龄调过来,最快也要一个月,而不管是徐武江这些人,还是鹿台寨的那些靖胜军旧卒,都是早年留下来的遗患,既然他们这次冒头了,我们怎么能不替相爷分忧呢?”
“我们潜入金砂沟,能看到人走动的痕迹,却还没有找到他们具体藏身何处,可见他们也是极警惕的,”董其锋皱着眉头说道,“从虎头寨往金砂沟没有现成的路可走,小股精锐突袭过去,未必能斩草除根啊!”
且不提有多少靖胜军旧卒受卢雄拉拢暗中保护王禀,仅徐武江这队藏身地形险僻的金砂沟里的悍卒,他们想要解决掉,都很困难。
“那就先借潘成虎手里的刀,试试靖胜军旧卒还剩多少锋芒!”郑恢冷哼一声,跟陈子箫说道,“你先传出风声去,就说徐武江率众从青溪寨逃出后,曾投到虎头寨——先坐实他们‘投匪’的罪名;接着你再传出风声说徐武江野心勃勃,刚到虎头寨就居心叵测,想谋大当家的位子,被你驱赶出虎头寨,我们且看潘成虎敢不敢容忍徐武江这伙人藏身歇马山之侧?”
“郑先生这计甚妙。”
从虎头岭往金砂沟,没有现成的道,陈子箫就怕郑恢想强打徐武江这伙人,到时候虎头寨不知道要损伤多少好手。
而说到借刀杀人,陈子箫也来劲了,帮着出主意道,
“潘成虎为人谨慎,却也多疑,这跟歇马山早年被剿过一次有关,所以歇马山这伙人马,平时不侵扰周边村寨,相处还算和睦,但只要叫潘成虎知道,徐武江这伙人在金砂沟落脚,乃徐武富暗中授意,定然能戳中他的痛处……”
“你这计更妙!”郑恢拍掌笑道,“都说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另一头新闯进来老虎背后还有一群吃肉不吐骨头的狼在撑腰,这叫潘成虎想容忍一二也不行了!”
以启山林
徐怀大闹获鹿堂,大半个月过去北寨都没有什么动静。
这二十多日来,除了通过肩挑背扛,往金砂沟运入两三千斤粮食作为补给外,苏荻与她父亲苏老常、徐心庵的父亲徐灌山牵头,又将诸武卒家小在南寨之外所佃种的田地都清退掉。
不过,诸武卒家小总计有百余口,这么多人不能闲在那里。
一来闲不住,二来人闲是非就多。
南寨位于玉皇岭中峰盆地之中,地势要比青柳溪沿岸高出五六十丈,没有溪涧流过,上百年来,徐氏先人在山间因地制宜的修造大大小小数十座陂塘蓄积雨水,灌溉盆地里一两千亩耕地。
事实上,南寨人丁繁衍四百余口,可开垦的土地资源太有限,就算没有徐仲榆等人从中作梗,苏荻与诸武卒家小也无法从南寨附近租买田地耕种。
而玉皇岭的南坡、西坡地形太陡,崎岖不平,又到处都是石崖、石地,想要因地制宜开垦坡田也很难。
唯有东、北坡地势平缓,却是上房徐几家所控制的畜牧草场,断不可能轻易容许诸武卒家小过去开垦土地。
想要获得获得足够安置诸武卒家小的田地,苏老常、徐灌山等人只能打玉皇岭西面那片山地的主意。
这座叫狮驼岭的坡岗,整体上地势比玉皇岭的东北坡险陡崎岖,比玉皇岭的西南坡却要好一些,但可惜也没有现成的溪涧环绕,距离水源较远,开垦旱地只能靠雨水浇灌。
狮驼岭早年也有一些零散的人家居住、耕作旱地,但除了跟鹿台寨一直以来都有争地的矛盾外,更因为桐柏山匪患渐剧,零散人家聚不成势力,最后都被迫迁走。
狮驼岭遂成为徐氏控制、徐氏族人采药打猎的山林地。
狮驼岭真要开垦,还是能挖掘出一些耕地资源的,但徐氏在玉皇岭立足四五代之后,耕地草场等资源都集中到上房徐几户手里,已经没有从深山老林里抠土地的动力了。
上房徐掌握富足的资源,更愿意在淮源镇、泌阳城里扩张买卖。
而狮驼岭作为整片山林不进行开发,更有利他们控制,而不是开垦出一片片山田,分散到各家各户手里;即便是他们组织人手进行开垦再佃种出去,收成也非常的有限。
另外,还有族人散居出去后,有不利控制的弊端。
诸武卒家小迫于形势,拧结到一起,就具备成片开发山田的条件。
徐武富起初也派人跑过来说狮驼岭是族产,但族产山林荒地如何开垦,开垦之后应如何交纳钱粮给宗族,以及如何购买族田,徐氏在桐柏山立足一百五六十年早形成定规,不是徐武富能只手遮天的。
徐武富、徐仲榆等一定不许,苏老常、苏灌山还可以要求召开宗祠大会,召集全徐氏的当家男丁出来讲事。
徐氏最早是在鹿台北寨立足,东寨、西寨以及南寨也是这么一步步建立起来的。
而近二三十年来徐氏人口繁衍,早超过玉皇岭的承载极限,大量丁口被迫外出寻找生计,下房徐很早以来都有开垦狮驼岭的呼声。
上房徐这些年也不敢明着反对,但没有上房徐的钱粮支持,下房徐被牵着鼻子走,凝聚不成力量,之前还没有谁能做成这事。
诸武卒家小老少百余口,又有从柳琼儿那里借贷来的五百多贯钱,用于购买耕牛、骡马、农具、粮种,进入狮驼岭砍伐树林、平整土地、修建蓄水陂塘及道路。
他们甚至还从四寨雇佣百余青壮过来帮忙建造寨子屋舍,徐武富、徐仲榆等人还真不能明着反对,只能看着狮驼岭东坡飞快的冒出一座小型村寨的地基来。
当然,这一切的根本,就是徐武江他们下定决心在金砂沟立足。
狮驼岭是金砂沟东面的门户,就隔着一道山岗,中间要能开僻小道,脚力健的走一个来回仅需要一个时辰;诸武卒家小能迁入狮驼岭,甚至光明正大的借助鹿台寨的人力建造围寨,到时候与金砂沟有如表里、互为援奥,就有立足之资。
这也是徐怀大闹获鹿堂之后第二天,徐武江亲自潜回南寨,与苏老常、徐灌山等人商议决定的;徐武江也与诸武卒家小里的主事人见面,将人心进一步聚拢起来。
不管是逃军,还是投匪,都是朝廷不容的大罪。
只要最初人心没有散乱掉,这时候何去何从,各家的主事人以及诸武卒除了跟徐武江一条路走到死,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筚路褴褛、以启山林。
最初条件当然艰苦,但好在诸武卒几乎都是赤贫人家,没有吃不了的辛苦,十数日过去,就先在狮驼岭东坡的一处山坳里搭建出四五十座窝棚,大家也陆续都从南寨搬了出来。
徐武坤自然也是跟徐武碛、徐武富他们彻底的分道扬镳,跟着举家迁入狮驼岭,他与徐武良不管开垦田地、修建寨墙屋舍的杂事,主要是与徐怀一起巡视山林;在诸武卒家小忙碌一天之后,他们还会组织青壮在将晚时进行操训。
将唐天德驱赶走之后,徐武良、徐武坤他们一度担心邓珪将“投匪”之事上禀州县,州县会从泌阳城直接派官差过来捉拿诸武卒家小过去讯问。
事实上大半个月过去,不仅淮源镇风平浪静,邓珪当这事没有发生过似的,州县也并没有直接派官差到玉皇岭来。
前些天也只是听北寨族人说有官差到青溪寨附近看过情况,便直接回泌阳城了,对徐武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