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节
大业大,必有朝廷的探子混在其中,这位‘武孟德’是个行事周密的,自然想得到这一节,石宝等人肯帮他遮掩,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谈不上什么信过信不过!况且青州节度使已然是极大的官儿,梁山能在朝廷中埋下这么大颗钉子,深为不易,无论如何小心亦不为过。”
“只是……”方七佛忽然皱起眉毛,有些迟疑地看向石宝:“前年淮西王庆、河北田虎先后折戟,这位‘武孟德’可是出了好大气力,听闻王庆田虎麾下的豪杰,很有不少被他招揽,他帮朝廷打了王、田两家,如今却又帮着我们对付朝廷,石帅,你说此人,究竟意欲何为?”
这话其实有些诛心,石宝却不以为然,他自以为深知内情,当下把眉毛一挑,面露神秘微笑:“政和七年,金芝十八岁,圣公本想为她说亲,她却声称要为邵月儿姑娘报了仇,方肯考虑嫁人,缠得圣公无奈,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逃家,随我们去杀朱勋,这事七佛子你也知道的。事成归来,按理她本该老实嫁人,可你看她这几年如何行事?那是能拖就拖,拖不了就赖,赖不了就哭,哭完继续拖,拖到如今,已是二十二岁老姑娘,七佛子你说,这妮子却又意欲何为?”
方七佛眨巴眨巴眼,他满脑子都是天下大事,忽然听得这些小儿女的家长里短,愣了片刻,才猛然反应过来:“你是说,这妮子竟是爱上了武植?这、这真是如何说起!哎,你的意思莫非是说,他武植这趟来帮忙,竟是为了做我们明教的女婿?可是……”
“可是他若真对金芝有意,这可都快四年了,怎不见他来提亲?”
石宝嘿嘿坏笑:“那厮是个有婆娘的,若是求亲,圣公岂肯女儿做小?就算同意,也必要他休妻另娶不可,可是武兄这等有情意的男儿,岂肯轻易休妻?我料他也是左等右等,好容易等到如今机会,趁着我教有难,奋力相帮,欲图卖个大好,再拿功劳同圣公换女儿也!”
方七佛只觉难以置信,但是在心里盘算半天,前因后果合榫合卯,似乎竟也说得通。
尤其是老曹方才暴起之态,与平时沉着模样大相径庭,细细想来,若不是情爱两字相缠入骨,“武孟德”堂堂一方大豪,焉能如此失态?
他虽然信了八九成,终是觉得此事有些荒谬,不禁摇头叹道:“明教梁山,乃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大势力,首次联手,竟然是为了女人,这、这也太过儿戏……”
石宝嘿嘿怪笑,露出一脸我很懂的神情,调侃道:“七佛子啊,情之一字刻骨铭心,其中万种风情,却不是你这等鲁男子所能明白也。”
方七佛被他抢白,又好气又好笑,骂道:“滚滚滚!我是鲁男子?你莫非忘了当年是谁带你去青楼做了大人,你这厮光棍一条,如何有脸跟我卖弄?”
“玉爪龙”成贵旁听半晌,却发现那可恶矮汉竟是要做明教的娇客、永乐朝的驸马,不由急躁道:“啊呀,金芝公主,玉叶金枝,何等高贵?那矬子既然家里有婆娘,如何敢打我们公主主意?”
方七佛对他小心思洞若观火,摆手笑道:“成兄弟,我劝你莫要记他的仇,他骂你虽不好听,却也见得他对金芝一番真心。若是以往,他这有家室的想娶金芝,圣公不免请他吃屁,但今时不比往日,圣公虎啸东南,正欲广收天下人心,这厮乃是北方数一数二的大豪杰,若真做了圣公女婿,水泊梁山,乃至北方绿林,便入明教囊中,这份彩礼,可是重的紧呀!我料圣公多半乐见其成,至于已有家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不了以后给他封个鲁王,金芝就做王妃,他原本的媳妇做个平妻,也算对得起糟糠了。”
方七佛说话,明教上下除却方腊,便属他分量最重,成贵乃是识时务的俊杰,见他说得肯定,当下把那口不平气一口吞下,换出一副喜悦嘴脸:“左使这般说,属下便明白了,哎呀,驸马去寻公主,势单力薄,要不属下这里带些人马,去助他一臂之力如何?”
方七佛欣慰一笑:“同你剖析明白,正是要你肯用心行事!我麾下兵马,都是杭州打疲了的,不经整顿,难以再战,你这里却是生力军,且带三千人,水陆并进,去接应‘武孟德’!哎,但愿金芝吉人天相,不然若是有失,梁山这支臂助,怕是难为圣公所用也。”
成贵听他说的郑重,连忙起身,吩咐“锦鳞龙”翟源守水寨,亲自带了“冲波龙”乔正、“戏珠龙”谢福,点兵一千,打起火把,果然按方七佛所说,水陆并进,接应曹操去了。
以上种种之事,曹操虽未曾见,却不曾出他所料。
他晓得自己这般一发作,石宝定然守不住自己身份秘密,而七佛子是个细致的人,必然要分析他的动机,但是按照他们掌握的情况,分析来分析去,最后多半便分析出他“特来立功邀宠求娶金芝”,毕竟这条逻辑最为清晰。
随后无论是出于对他本人的重视,还是对于方金芝的关心,都必然要派人接应。
而他之所以借着发怒径直离去,正是怕明教中人同他一道出发,毕竟有些举措,实不便为外人所道也——
从这乌龙岭到杭州,路仅一条,方金芝由此而去,他们一行数万人,浩浩荡荡过来却不曾相遇,除了出事,再无第二个可能。
这一带也算明教势力核心范畴,想必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山贼水匪,竟敢得罪圣公的千金,那么按时间推算,唯一可能,便是遇上了方天定,且遭了这厮牵连。
因此当务之急,便是找到辛兴宗。
众人匆匆离了水寨不久,曹操便拉住樊瑞:“樊兄弟,全仗你也!”
樊瑞拍胸脯保证:“哥哥放心,我那‘寻灵燕’,姓辛的定舍不得丢了,毕竟我私下同他勾结,他留着那燕儿,也是我的一桩罪证,说不得何时便能用上,且看小弟本事!”
樊瑞此前纵辛兴宗私逃,必大将扯下几根发丝,被他细细收着,前番以符纸叠了纸燕,施展灵燕传书的法儿,便是靠着几根发丝牵引气机,这才飞去了辛兴宗手中。
符纸上一笔写明了,方天定弃大军私逃,自己已用法术在他身上留了记号,若要捉他,把纸燕原样折回,恭恭敬敬磕三个响头,念一句咒语“宝贝请转身”,雀儿便会指引着去寻方天定。
这些字迹都是樊瑞用自家鲜血书写,只要辛兴宗不曾丢弃,自然有法子寻到他的所在。
这正是:老曹大怒掀桌去,石宝振舌释嫌猜。樊瑞法成灵雀在,兴宗南来命多哀。
方天定一声大吼
却说辛兴宗此番南征,本拟对付些造反的乱民,大军一至,必然犁庭扫闾,自己也好趁机建功立业。
不料命运多舛,临平山一场恶战,辛家五虎,折却其四,辛兴宗自己也被唐斌一矛刺在肩窝,若不是铠甲坚厚,不死也落残疾。
随后打城,又撞见个左道妖人,就手一锤,几乎砸断了脊椎,遭他一举擒拿。
至此辛兴宗心丧如死,一腔雄心壮志,尽化流水。
然而造化弄人,就在他落入绝境时,竟然开始转运,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动那左道妖人降宋,又甘心为内应,放了他出城。
虽跌得一身青紫,好在脱出了性命,奔回大营,顺手便瞒了那妖人功劳,把其所献之策说成自己计谋,大获童贯赏识。
次日童贯夜袭,因辛兴宗累累受伤,不曾派他出战,只叫守定本营,辛兴宗乐得偷闲,只是又怕杨惟忠立了大功,跃过他去,因此以“夜袭用不上骑兵,损伤可惜”为由,将熙河兵最精锐的三千骑军扣在营中。
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他这私心一动,偏又歪打正着——那个妖人内应忽然发来一只纸燕,告知明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