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节
南直隶和北直隶的建设进度,朱棣已经看了。
按照约定,南直隶的建设到时间了以后,各项数据就被记录在案,随后截止了。
南直隶这些年的发展,不可谓不好。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高煦带领的北直隶,各项数据哪怕有着动态平衡的算法,还是没有太高的胜算,因为留给朱高煦的时间,已经不太多了北征和防御帖木儿远征,虽然把时间额外补了一些以示公平,但这段时间其实理论上都在发展,所以并没有补太多,几个月的工夫,北直隶哪怕加上动态平衡的乘数,也很难超越南直隶这几年的跨越式发展。
朱棣其实很清楚,作为皇帝他应该选择那个更能够承担起国家重任的儿子。
但是作为父亲,他又如何能够割舍对另一个儿子的深深喜爱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朱棣的内心依然如同一团乱麻,他睁开眼睛,看着窗外逐渐暗淡的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不是什么别的决定,这是储君大位。
储君以后不一定都会成为皇帝,因为废太子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实在是为数甚多,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关乎国本的大事。
这个决定注定会改变两个儿子的命运,也会影响到整个大明王朝的未来,朱棣必须慎重考虑,不能有任何的疏忽。
然而,无论朱棣坐在书房里如何努力地去思考和分析,他的内心始终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这种纠结,让哪怕精力充沛如朱棣,也感到有些疲惫,轻微的无助感让他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漩涡之中。
夜色如墨,深沉且静谧,皇宫内的灯火在初夏的暖风中摇曳,仿佛也感受到了朱棣内心的波澜。
朱棣从座位上站起来,独自站在书房的窗前,目光穿透漆黑的夜幕,望向遥远而深邃的星空,试图从那里寻找一丝指引。
他的内心犹如战场,两种情感、两种期许在其中激烈交锋。
朱高炽的沉稳与智慧,朱高煦的勇武与豪情,在他的脑海中交替闪现,每一次闪现都如同一次刀割,让他更加纠结。
夜色愈发深沉,皇宫内的喧嚣已逐渐退去,只余下几盏孤灯在风中摇曳。
朱棣依旧坐在御书房中,眉头紧锁,心中的纠结如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就连窗外初夏的细雨带来的微风都纾解不了他心头的烦躁。
他闭上眼睛,试图在黑暗中寻找一丝光明,然而,两个儿子的身影却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于是,他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片刻之后,一名小宦官匆匆走了进来:“陛下。”
“去,把三皇子朱高燧叫来。”朱棣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不多时,朱高燧来到了书房,朱高燧神色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
“父皇,这么晚了召见儿臣,不知有何要事?”但朱高燧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棣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朱高燧身上:“你觉得,朕应该立谁为储君?”
朱高燧微微一愣,随即躬身道:“父皇,这是国事,儿臣不敢妄言。”
“国事就不是家事了?你不是朱家人?”
朱棣摆了摆手:“但说无妨储君之位抵定,朕放你去吕宋。”
朱高燧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父皇,两位兄长都是人中龙凤,无论立谁为储君,都是大明之福,但儿臣以为,储君之选,应以能够继承父皇施政方针者为先。”
朱棣听后陷入了沉思,朱高燧的话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但却为他指明了一个方向。
朱棣抬起头,看向朱高燧:“你觉得你能当储君吗?”
朱高燧没有想到父皇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躬身道:“父皇,儿臣顽劣,文不如大哥,武不如二哥,绝无才能当此大任。”
朱棣叹了口气,他不再纠结于个人的偏爱与情感,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大明王朝的未来。
“知道了。”
朱高燧松了口气,但朱棣旋即又说道:“你陪朕一起去趟国师家中。”
朱高燧闻言,莫名地想起了一个典故——赵匡胤雪夜访赵普。
“愣着干嘛?”朱棣看着朱高燧。
朱高燧此时竟是脱口而出自己内心的想法,朱棣闻言一怔,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去诏狱,便是听姜星火讲宋时故事。
倾向
暖风细雨中,朱棣下了马车。
他身披玄色大氅,步履沉稳而神情却带着几分疲惫,身后紧跟着三皇子朱高燧给他撑伞。
姜星火的府邸并不张扬,门前两株移来的古柏,岁月沉淀的历史厚重感扑面而来。
听闻皇帝来访,中门早已大开,朱棣却没什么心情,径直往里面走去。
他的脚步虽然坚定,但每一步都如同踏在云端,难以触及实地。
储君之选,这本该是皇室的喜事,却在他心中变成了难以承受的重担。
朱棣登基四年以来,虽然对内对外不乏动刀,称不上国泰民安,但如今随着大明各方面的快速发展,好歹也算是初步有了盛世的模样,但储君之选,却如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这不仅仅关乎皇室血脉延续到哪一支作为主脉,更关乎大明江山未来的安宁。
门后,朱棣挥了挥手,示意姜星火不用行礼。
随后朱棣挥退了倒茶的仆从,关起门来说话。
“今日朕来,不为朝政,只为家事。”
朱棣的焦虑并未掩饰,几乎就是肉眼可见的。
姜星火眼中闪过一丝明了:“如今北直隶还有大半年的延期时间,陛下所虑,可是储君之选?”
朱棣点了点头,眉宇间透出一丝无奈:“朕诸子皆贤,却各有长短,难以抉择。”
朱高燧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诸子皆贤”这句话,对他而言未尝没有诱惑力,可朱高燧还是拎得清的,如果没有海外封藩的出路,那么他肯定是支持二哥朱高煦争储的,因为他跟二哥一向亲近,若是大哥当了储君,他肯定没什么好下场国内封藩就是如此,新皇登基,削不削爵、圈不圈禁他,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是眼下既然有了出路,能去海外,那自然是要“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才舒服。
就算是大明国内有什么变动,自己手里有兵有地盘,离得位置还远,朝廷想要武力削藩,也要掂量掂量会不会被拖入远征的泥潭。
所以,朱高燧还是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父皇此言,实则是在试探姜星火的态度。
京营三大营离开南京的这两年,整个帝国的繁琐政务和发展政策,全都是姜星火和朱高炽两个人负责的,而随着施政的过程以及思想界的变化,支持变法的新晋官员,已经成了新鲜血液中的主流。
科举、大明行政学校、国子监、小吏破格擢拔这些成为官员的途径,基本都被变法派所掌握了。
而且随着经济结构的改变,伪装成“四民皆本”的“重商主义”思潮,也逐渐蔓延到了士绅阶层。
士绅阶层中固然有一部分顽固不化的,但其中识时务者,尤其是沿海府县的,在看到了商贸的巨大利益后,很多都嘴上说着反对变法,实际上却半遮半掩地开始从事贸易。
毕竟,田产收益虽然稳定,但跟堪称暴利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