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没人能出去
云星回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已经升天了。
他愣愣地看着房梁，几乎动不了，疲劳程度堪比大学时梦见因为高考迟到而狂奔却怎么都跑不到考场……
缓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爬起来，脚刚落地就腿一软差点摔下床，他就像是一个坏了很久全身生锈的机器人，尤其是腰，疼得几乎迈不了步，股间还总有种异物感，象是被什么东西撑开太久……云星回一脸懵逼，他昨天没干什么费体力的事啊……难不成……自己有梦游的习惯？！
云星回累得已经没心情想这些了，他吐完水直起身一看，虽然身体很是疲惫，但他的脸色却十分红润，镜子里的人不仅没有黑眼圈，反而愈发唇红齿白，一双杏眼水润盈光，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柔软和春……他一惊，狠狠打了个冷颤，忙打了自己一巴掌，云星回！你脑子有病啊！竟然用那般……的形容词比喻自己！
他被自己吓得撑在水台上喘着粗气，忽地一滞，等等，他好像忘记了什么……是什么呢……云星回呆呆地看着手腕上更深了的印记，脑子里一片空白。
奇怪……自己最近这是怎么回事？他一向多梦浅眠，可自从来到这儿以后睡得堪比死猪，而且一觉睡到大天亮，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梦，一次两次就算了，可连续几个星期都是如此就有点太反常了……
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敲门声打断了思绪，大刚戴着草帽，站在门外温声道：“饭菜在锅屋的灶上温着，我带着兰儿下地去了，要傍晚才能回来，这把备用钥匙给你，这样云老师你以后出入也比较方便。”
云星回想了想也是，他住着别人家的屋子出去总不能不锁门，便接过钥匙道了谢。
反正已经迟了，干脆吃完了再去吧，如果还等不到人，起码有力气下水找入口。
云星回洗好碗后一刻不停地就要走，他锁好木门，路过隔壁时猛然一顿，刚刚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窗户边有一道黑影闪过，可大刚分明说过这家人已经不在了，又是他眼花了？
云星回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脸色却十分苍白，明天就要上班了，下一次又要等五天，不行，他今天必须要把入口找到！
“夷则——，夷则你在吗？”
云星回小声喊了几声，没有等来回音。
河水寂静幽深，他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眼神坚定地脱下裤子，捏着鼻子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淹没感没有传来，腰间却一紧，他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了那双如野兽般的漂亮双眸。
“夷则？！”云星回欣喜地喊道，心里那点对他的埋怨瞬间烟消云散，赤条条地扑上去搂住人的脖子不松，“你终于肯出来啦，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夷则的手还掐着他的腰，被另一个人紧密接触的感觉非常陌生，指间软嫩滑腻，像兔子的油脂，鼻间隐隐能嗅到贴着他的皮肤上的肥皂味，夷则从来没接触过这种味道，他应该讨厌的，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的领地有其他动物的气味，可他现在却没有丝毫警觉和厌恶。
云星回似是习惯了他的寡言少语，一点儿也不在乎，刚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有多么亲密，跟他学姐拍的婚纱照没有二样，连忙按着他的肩膀向后退，腰间的手一松，他便下沉落入水中，尴尬得耳根都红了，“来、来吃饭吧咱们，不对，我吃过了，你自己吃，我给你拿。”
他伸手去够碗，指尖堪堪碰到，正要撑着身子往上挪的时候另一只更加粗壮的胳膊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碗端起来了，云星回把下半张脸没入水中偷偷撇了撇嘴，看着男人大口大口的吃饭又重新开心起来，按捺住迫不及待的心等着男人吃完。
夷则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慢悠悠地嚼着米粒，云星回好几次眼巴巴地悄咪咪伸头去看碗里的饭还剩多少，又见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虽然还是顶着那张死人脸，索性扭头埋进水里练习闭气，夷则这才转回头，眼皮一垂，盯着那节细腰忽上忽下。
终于等到男人吃完了，云星回跃跃欲试，严肃道：“我准备好了！”
夷则摘了几片叶子扔进嘴里，小腿没入河中晃晃悠悠，看着他不语。
云星回被他那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眼睛飘忽道：“不去秘密基地吗？”
“为什么？”
云星回一愣：“什么？什么为什么？”
“那个人给我送东西，”夷则一说长一点的句子就像是刚开启的机器似的时不时顿一下，发音也有些不自然，总是七扭八拐的，断断续续道：“他说我有恩，护了他的孩子，那么你呢，你为什么想要我的庇护？”
云星回瞳孔一缩，没有料到男人竟然这般通透，整个人都有些慌乱，还没答上来就听见他继续道。
“他们也欺负你吗？”
云星回摇头，不知怎的突然很想哭，忍住鼻酸低声道：“我明明是想做些贡献的，可这里很奇怪……那个红房子，还有绕不出去的山，我总是感觉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可我找不到证据，这样就好像自己快疯了一样……我不想知道这里的秘密，我只想出去，可为什么会走不出去呢……”
“听不懂，这里没人出去，也很多年没有外人进来过了。”
云星回猛地抬头，脸色煞白道：“这不可能啊……我们学校都是实地走访过才会定下来的，就算没有考察也会选择别的学校走访过的地区，不可能凭空选择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但从我记事后就没见过外人来这里，你是唯一一个。”
蚀骨的寒意顺着河水渗到骨头缝里，怎么可能啊……他跟班车司机对了三遍地址啊……怎么可能搞错啊？！
“你想出去？”
他骤然抬眼看向夷则，不知道现在该不该说实话，夷则的眼中没有审视，没有打量，没有古怪，只有坦坦荡荡的一片清亮。
“你知道出去的路吗？”云星回近乎乞求的哑声道。
夷则微微摇头，淡声道：“没人能出去。”
云星回全身的血液都停滞了，难以置信道：“不可能！那个小武……小武明明可以来接我的啊！”
“你还记得吗？”
“……什么？”
“你怎么来到这里的，还记得吗？”
云星回牙齿打着颤，竭力回想着那天的情形断断续续道：“我……我问了司机，他答应我到了地方会提醒我，然后我就下车了，我、我在下车的路口等了好长时间，还是没有人来，打电话也一直没人接，我就，我就往里走了一小段，接着……接着我就在一棵树下看到小武了，他说是来接我的，我正要对信息他就扯过我的行李，然后，然后……”
云星回猛地噤了声，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根本没有之后的记忆。
路口和林子只有一百米远，他刚下车就打量了好几遍四周的地形，从没看到有人等着。他忘记小武什么时候出现，也忘记为什么没对信息就跟他走，脑子里怎么到这个村子的都忘得一干二净。
夷则握住他的肩膀，凉得颰人骨头，他用点力把人从河里捞上来放到身侧，云星回挨着他热烘烘的身子才抖了一下回过神来，流着眼泪惊恐道：“我……我不该进林子的……我忘了好多事啊夷则……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会不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他这才明白过来，‘小武’就像用歌声诱惑水手的海妖一样，他用某种非自然力量引诱外面的人进村，以达到某种目的。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夷则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很少下山，只见过你一个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