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病痛好像脆弱的爱
大概是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那天程浩本来打算带他出去喝酒,喝完酒顺便开个房,程浩都打算好了,该订的东西都备妥,就给费可发了个短信。早上的时候还答应得好好的,下午的时候忽然发消息问程浩能不能不去,晚上有点事。
程浩一个一个字打回去问他有什么事,费可说是跟朋友吃饭,晚上在朋友家住一晚。
程浩当时就毛了,立刻打电话回去,“你哪个朋友?男的女的?”
费可顿了一下,报了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名字。程浩都气笑了,“你是也要跟你朋友上床是吗?还在别人家里过夜?费可,我早上跟你说的时候你是不是答应了,那个时候你是不是没跟我说过你晚上没空有约,凡事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吧。我先安排的,现在这个随便谁横插一脚你就说你没空了?我东西都弄好了你给我说这个?行,你要是家里突然有事,学校忽然抓人点名,我也不怪你,但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给我了个什么破理由?”
费可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说,“程先生,我今天真的不想做,求你了,可以吗?”
“费可,我警告你别他妈用受害者一样的口吻跟我说话。”程浩越生气,语气就越强硬,“你搞搞清楚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可以忍你让你,但那都是有限度的。这几个礼拜你都说忙、累,我都让你休息了,我没不让你休息吧?哪次不是我自己冲个澡就算了的?现在你倒好,今天不高兴明天不愿意,这不行那不行的,合着我在这儿养大爷呢?我告诉你费可,今天你想做不想做,都得做到我满意为止,要不然就给我滚出去,听懂了吗?”
“……好的,程先生。”费可叹了口气,“我会去的。”
“你就在家等着吧,我下了班过去接你。”程浩语气还是有点冲,冷淡地下了命令后就挂了电话。
等程浩到家的时候,时间刚好,程浩换了鞋,习惯性先探鼻子闻菜香。拐到餐厅的时候费可已经坐在那里等了,脸色很不好看,程浩也没管他。这天菜也做得乱七八糟,咸的咸淡的淡,程浩吃几口就吃不下了,心里知道这是费可在甩脸子呢。
吃完把碗筷扔进洗碗机,程浩跟费可说了句,“去换衣服吧。”
换的什么衣服,当然是特地买的,遮住前边遮不住后边的。费可没吭声,就去换了,程浩翘着腿等在外面,半天没出来,他刚看了眼表,就忽然听见咣当一声响。
程浩吓了一跳,走进去一看,费可正坐在地上,衣服连着衣架被他拽倒了一大片,散了一地。费可就坐在这一地衣服里,抓着一件程浩的西装外套,遮不住他肩膀上很细的一条黑色吊带,程浩忽然发现他浑身都在颤抖。
“怎么了?”程浩问了一句,费可抬头看他,眼睛通红,嘴唇却抖得说不出话。程浩一下子就急了,上去摸他的脸,比烙铁还烫。
“我操。”程浩下意识骂了一句,接着就要来抱费可出去。
进门的时候还以为费可是在跟他闹脾气,除了脸有点白,根本没看出来。他把费可身上的衣服都扫开,想想不对,费可好像冷得厉害,就又把那些衣服拢在一起,胡乱盖在费可身上。费可下意识拥住他贴近,呼吸又轻又紧,程浩不敢动弹,只能以一个很滑稽的模样抱着费可到了沙发上。
明明费可骨架身量都在,现在抱在怀里却变成又小又轻的一块火炭,烧得程浩头皮都发疼。
“你什么时候烧的?怎么烧得这么厉害?”程浩又摸他的脸,越摸越害怕,赶紧翻箱倒柜地找体温计和退烧贴。
费可却从沙发上勉力爬起来,从程浩的背后抱紧他,缓慢吻在程浩的后颈,手也摸进程浩的腰里。
“干……你干什么?”程浩把他手抓住,想把他弄回沙发。费可却胡乱地亲他的下巴、喉结,把他的手抓着就往后放。
“我没关系的,我听他们说发烧的人更热,弄起来更舒服。我可以的,我准备好了——”
程浩猛地甩开他的手,又马上抓了回来抱着,几乎咬牙切齿地问,“费可是你他妈疯了还是你觉得我疯了?我再混蛋我能操一个病人吗?”
“你病糊涂了,”程浩给他摁上退热贴就要去拿车钥匙,“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高烧让费可视线模糊,忙乱摸索着程浩像个瞎子,“程先生我可以的,今天肯定能做到你满意我……”
程浩浑身一僵,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费可,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无比缓慢地问道,“你是不是今天下午的时候就不舒服了?”
费可看着他,眼神却是虚的,只是断断续续地喃喃着,“我没有不想做的,程先生,我只是有点累。”
“费可,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跟我说谎?你不舒服就不舒服,取消了就是了,但你拿什么朋友当幌子,你今晚这个样子打算去哪儿?”程浩说到一半自己说不下去了,“算了,等你好了我再跟你算账,走,去医院吧。”
他去拉费可,费可却不动,靠在他腿边抱着他的小腿,一个劲摇头说不去。他不想去,程浩看了一下体温计,383,也就没太强硬,打算现在家里吃点退烧药看看,如果吃了还不降,那他是怎样都要把费可拽去医院的。
大约生病的人都会变脆弱,他让费可去医院,费可不去,想让费可回房间,费可也不回,只是固执地把自己缩成一团蜷在沙发上。问什么都摇头,没事的程总,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没事的程总,我不用回去,就在这里就好了。
程浩没了办法,只好里三层外三层给他盖上被子,又外卖了热粥给费可喝,刚刚费可就没怎么吃东西。费可没有胃口,要靠程浩半强硬半哄才灌进去半碗粥,程浩掐着点算着时间给他吃了药。
不管怎么说,吃了东西人就显得稍微有点精气神,费可有气无力地抬头看程浩,要说话。程浩就蹲下来凑近了听,费可问他,“程总,那晚上订好的地方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当然是退了啊。”程浩觉得有点好笑,“亏点钱而已,又不是亏不起,还能比你身体更重要不成。你也别老惦记着了,我不信你现在还有精力硬得起来,我也不是那么禽兽的人。别想了,睡一会儿吧,下午那是跟你说气话呢。”
他摸摸费可的头,转身拿了酒精棉球,让费可伸出手擦擦手心。酒精味很重,费可任由他在身上擦着降温,忽然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废话,那难不成我看着你死我家里?”程浩头都没抬,他也很久没干过这伺候人的活了,有点笨手笨脚的。等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费可是认真的,有点愕然地抬头,“我这就算对你好啦?发烧了给你吃药降温?你以前生病你爸妈没上过心啊,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感动了?”
费可扯出个有点苦涩的笑,他没必要回答,只是高烧让他突然有点忍不住,他说,“没有。”
程浩花了会儿工夫才明白费可在回答哪一句话,他停住动作,有点严肃起来了。想想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别多想了,睡吧,我就在这儿陪你。”
费可不觉得自己是个眼窝浅的人,他只是忽然有点崩溃。他攥紧手心,像是要借此忍耐一次阵痛。他深呼吸三次,那阵痛楚却仍旧没有过去,反而积蓄成一汪泪水,慢慢地要滚出眼眶来。
他是认真的,他真的想不通。其实今天程浩说那些话的时候费可并不生气,他也明白程浩说的是对的。程浩是金主,付了钱又付了精力,他所能给程浩的不过只有身体,这是他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当然应该要让程浩尽兴。他只是有点麻痹大意了,因为程浩向来由他,可其实也不是程浩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