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不要对我说谎
费可就先说道,“叔叔阿姨好,我是程哥的直系师弟,平常会一起玩。今天程哥说他出了车祸,没人照应,我就过来照顾一下。”
程浩的父母上下打量了几眼,有点狐疑,得是关系多好的朋友,说来照顾就来照顾。不过说到这里,又想起来念叨程浩该娶妻生子了,你看,出了这么大的事,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程浩就有点窝火,他没想过叫父母来的,“这不是有费可吗?”
“那能一样吗?”一说这个话题就来劲了,费可站在门口,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程浩一时间头更痛,只好跟费可说,“你先回去吧,我没什么大事的。”
费可点点头,把手里的饭放下,礼貌地道别后就安静地退出了房间。合上房门的那一瞬间,程浩的父母还在热切地讨论程浩的房子。
在医院观察了几天,程浩就办了出院。脑震荡没造成什么后遗症,再多的,像什么扭伤和骨裂,在医院也没用,还不如回家静养。其实他跷着脚不是不能走,但程浩非要显得自己伤的重了,硬是坐了轮椅,他都在心里盘算好了,趁着这个好机会使劲让费可照顾他,再提出点什么要求——他是病人嘛,病人为大,估计肯定能吃到嘴。
就是父母这头有点麻烦,怎么说都想去他家里看看,打个视频给村里人炫耀。不是不能炫耀,只是家里有费可,不方便。程浩没办法拒绝,只能先发消息给费可,让他暂且出去一下,就一个晚上,等他把父母哄回去就好。
奇怪的是,好几个小时过去,费可都没回消息。
程浩想了想,可能是生气了,但他又不觉得费可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可能是在忙,趁着父母出去的时候打了个语音过去,一直到铃声结束也无人接听。程浩皱起眉头,连打了四五个,聊天框里都是绿色的条框。
他心里忽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说起来,这几天在医院,费可一条消息也没给他发过。程浩又给费可手机拨电话,结果得到的提示音居然是“您拨打的号码为空号”。他低头确认了三遍熟悉的号码,忽然从轮椅上跳起来就要往外跑。
“哎哎,”母亲刚推门进来就看见程浩不遵医嘱,“医生说了要静养,你干什么,你要去哪儿?”
程浩被扶回到轮椅上,手机机械女声还在一遍遍播放,他觉得可能是脑震荡还是有了后遗症,否则怎么会突然头痛欲裂。就像是之前那些隐隐作响又被他提前按掉的闹铃,终于会在某次醒来后发现彻底睡过了头。
他胡乱套上衣服,催着父母推着轮椅就要出院,问他怎么急成这样。程浩只是一遍遍打着那个无人应答的号码,被问急了,程浩大吼了一声,“猫!我家里还有猫!”
电梯门开的时候,程浩还在祈祷。他希望费可不在家,否则跟父母很难解释。他又希望费可在家,他费些心思撒谎就是了,否则金仔怎么办,他怎么办?
家门推开,父母先惊奇地推门走进去,站在客厅里就开始夸程浩房子真是好,也顾不上程浩还坐着轮椅在门口了,立刻拿了手机先给亲戚打电话。母亲倒还记得从房间里把猫抓出来,“阿浩,你猫好好的呢。”
程浩几乎是有点茫然地接过金仔,肥猫确实被养的好,一看就没渴没饿着。家里也是,一尘不染,整洁有条理,只是唯独没了人气,像是从来没有另一个人居住在这里。程浩头痛得要说不出话,拿着手机给朋友打了个电话,电话打完,他木然地放下手机,半晌,忽然低头撑住了额角。
在程浩出院的这一天,他得到了一个崭新的家,一个被费可打扫干净的,消除了他所有生活过的痕迹不再有费可的家。与此同时,他还得到了一个少了两千万的空u盾,和一个消息。
成大数学研三生从来没有过一个叫费可的人。
程浩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休了小两个月的假,都以为是因为受了伤身体抱恙,能理解。只有玩得好的朋友一直都没看见费可,知道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了。
“不是,我真想不通啊,你只是被车撞了,轻伤,又不是残了半身不遂了,怎么人就这么跑了呢?”朋友来看望程浩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说了起来。
程浩划拉着酸奶,没吭声。
朋友眯起眼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个人跑了,那肯定是犯了什么事怕败露,“他该不会是卷了你的钱跑了的吧?”
“……没有,不是,你别瞎猜了。”程浩避重就轻,他不想让朋友知道费可把老鼠仓里的钱全拿跑了。不是想维护费可,只是不想又要听朋友讲半天“早知如此”“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想想就烦,现在程浩只要一想起费可这个名字就烦躁地想砸东西。
“那你说,他这学历又是怎么回事?在你眼皮子底下骗了你小七年啊程浩,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啊。”这件事朋友是知道的,那天程浩打电话,让他找找有没有认识的成大数学系的,问问费可这两天有没有出勤。对方也很干脆,直接把这届学生名单甩了过来。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见那名单上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
程浩还是没忍住,一把把手里的酸奶盒子摔了出去,他咬紧了牙,“放心吧,他跑不掉。我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他找回来。”
七年的时间、精力、情感,费可一朝就能让他程浩变成天大的笑话,这么算下来,那两千万甚至都算排在后面的东西了。但这不代表费可就能这样堂而皇之的把东西从他手里拿走,程浩得找到费可,不管费可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他要揭穿费可的面具。不过是从他床上爬下去的人,穿了衣服站起身,真把自己当人上人了?
程浩得承认,有段时间他已经有点魔怔了。会经常一遍遍到成大附近闲逛,只为了能凑运气抓到费可。甚至有的时候在办公楼里飞机上,也会突然晃神认错人,拍了那人的肩后才意识到是又看错了人。
朋友约他喝酒,他次次都喝得很凶,趴在洗手台前吐得天昏地暗。朋友来拍他的背,他却下意识掏兜,把口袋里的汽车钥匙塞进朋友手里,说,“费可,你先去开车。”
等程浩转过脸来,意识到自己又叫错了人。他是喝得多,但又不够多,没有办法在神志还在的时候说服自己真的认错。
他就又行动迟缓地从朋友手里把钥匙抠出来,撑着洗手池站了一会儿,忽然哧地一声笑了出来。
“他妈的,”他说,脸上说不出是苦笑,还是愤怒消退后无力的悲伤,“我他妈就差把心掏给他了。”
他打开水龙头抹了一把脸,低着头,也不看谁,“我花了那么多精力,投入了那么多时间,我送给他多少资源?那都是我掰开送到他嘴里的,他怎么敢吃了抹抹嘴扭头就走?”
朋友也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背,“别想了,就一骗子,不值得跟骗子较劲。你这样,我哪天帮你在网上曝光他。”
“他不是骗子。”程浩闷声回道。
朋友不屑地笑了一声,“怎么不是骗子啊,没骗你钱,但学历撒谎了对吧,不就是个小骗——”
“——我说他他妈的不是骗子!”程浩忽然发了火,“他怎么可能是骗子呢?要是骗这点东西,他至于在我身边待七年?有这七年的工夫,早就骗了不知道几个亿了。他不可能是故意骗我,我太知道太了解他了,他怎么可能没动过感情,七年!没有过感情他至于消耗这七年?”
“我就,”程浩忽然又有点说不下去了,捂住了眼睛,“我就是有点想不通,怎么就一句话没说就跑掉了。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问题的,你看,你也觉得奇怪对吧,肯定是有问题的,他肯定有理由。说不定是他得绝症了要死了,不想拖累我,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