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术仙
到底是为了什么
缓缓停住脚步,一阵空前的迷茫降临于他的头上。
看着手中紧握的长枪,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
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少年抬起头,一片雪花落于他摊开的手掌之上。
不知何时,竟是下起了雪。
雪越下越大,路旁的人们纷纷收了摊,直叫方才还热闹非常的街景安静了下来。
渐渐地,街上已无一人,道路和房舍上皆覆盖了一层白雪。
冬雪让四周更为安静,唯少年仍站在雪地里,任飘雪落于他的头顶。
天地之大,却仿佛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雪花不再下落,抬头看去,一把伞不知何时撑于他的头顶。
“想初遇你时,便是在这般雪天里。”一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
“不成想当时动的那点恻隐之心,如今却牵连我至此。”
“但我并不后悔,我从不后悔。”
元妄扭头望去,却见一人站于他身旁,黑色长发如墨,虽遮住了他大半侧脸,却依稀能瞧见他如画的眉目。他体型单薄瘦削,一手撑着伞,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雪白纤细的手腕。
想他自立教以来,便命其为“天命”,其中不乏嘲讽之意,却未曾料到他自己也未能从这命运中脱离。
“你便是我注定的命数吧。”
说完这句话,那人便身形不稳,倒在了雪地里,手中伞也跟着掉落下来。
元妄看着这身型单薄之人倒在雪地里,衣襟微微敞开,露出内里白皙的肌肤。见他面色苍白,眉间紧锁,脸色潮红,元妄连忙蹲下身道,“姑娘!”
往事入世六
沈碧渊醒来,便见自己正躺在床上,一床厚被子把他捂得严严实实的。透过窗外,仍能看间呼啸的飞雪。屋内却很暖,似是生了火。
“这位姑公子,你醒了。”元妄“姑娘”差点又要叫出口,只怪这人生得实是貌美,他一时间竟将他认成了女子,好在他把昏迷不醒的人抱起,少不了身体间的接触,这才察觉出这人是男的。
“公子,你没事吧?”
“”
沈碧渊抿了下唇,双眸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双眼。
他刚想坐起身,便被少年扶住了肩,头上一块湿布也掉了下来。
少年将沈碧渊扶正坐好,这才拿起湿布,又往一旁的水盆里将布浸湿,拧干后,便又想覆于沈碧渊额上。
“没事,不用了咳咳!”
见床上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元妄连忙道,“公子可是觉身体有恙?”
“无碍”看着眼前少年,“可是少侠你救了我?”
“举手之劳而已。”
“多谢少侠。”说着,便朝床边少年笑了一笑。
他这一笑,直叫冬雪都要化了,少年怔怔地看着眼前人,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见这少年痴楞地瞧着自己,沈碧渊不得不在心里暗自审视了一下自己这张脸。从以前起,这少年就好像很喜欢他这张脸虽此前他也收到过许多赞美,沈碧渊却从未过多在意过自己长相。如今想来,这张脸倒真是有些妙用。
想着,便又冲少年笑了笑,“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他这刻意散发魅力的一笑,便直接把少年给彻底迷住了。
察觉到自己看美人竟看得失神了,元妄尴尬地咳了一声,“公子,这大冬天的,你却身穿单薄,独自一人站在雪地里,十分容易感染风寒。”
沈碧渊瞧了眼元妄,你自己还不是如此?
“少侠批评得在理。哎,我自小身子骨便弱,疾病缠身,却还不知小心对待,贸贸然行于那冰天雪地里,实是我的过错。如若不是遇见了少侠你,后果定不堪设想对了,还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元妄。”瞟了眼床上的人,复又垂下眼,似是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呢?”
沈碧渊顿了一下,张了张嘴,“沈碧池。”
“原来是沈公子,也不知这寒冬腊月里,沈公子怎会独自一人?”瞧他那副细皮嫩肉的模样,虽身着朴素,却也瞧出绝不是那普通人家的公子。
“我与家人走散了。”沈碧池道,“元少侠,实不相瞒,我乃天命镖局的次子。为锻炼自己的胆识,前几日起,我便与局中镖师一同运镖,却不想半路遭遇歹人偷袭,货物被抢,我也与家人和镖师们走散了”
这般谎话便是信口就来,说完还惋惜地叹了口气。
可这番作态看在少年眼里却有几分我见犹怜之姿,便不疑有他,也从未想过这弱不禁风之人会有何欺瞒之意,便正气凛然道,“要不要我帮你解决他们?”
“无事,我已与镖师们飞鸽传信,他们已将那群强盗通通擒拿,原被抢夺的镖也安稳地物归原主,相信很快他们便会来与我会合。”
“那样便好。”
“如若不是碰到了元少侠,我怕是难以熬到和家人再遇之时”
“沈公子言重了。”
“元少侠救命之恩,碧池没齿难忘,此等恩情,恐难以为报,不如”看看床边一本正经的少年,“以身相许?”
此言一出,少年直接惊得站起了身。
“怎怎可?!沈,沈公子你我二人可都是男的!”
“哈哈哈。”沈碧池朗笑几声,“我开玩笑的,元少侠怎的如此好骗?”
“沈公子莫要开这种玩笑”少年嘟囔着,又坐了回去。
见少年脸都红到了耳后根,又掩饰般地挠了挠脸,沈碧池微眯起眼,他熟悉少年这个模样,想这少年在人前表现出的性情确是有些微变化,但有些根本的东西却是不会变。
元妄望了望沈碧池,移开视线,却又不禁朝他看去,然又收回视线,就这么来回了好几次。
瞧瞧这模样,沈碧池用指甲抠了抠掌心,实是有些心痒,“元少侠,可是瞧见了这个?”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只见他身上宽大的衣袍有些滑落,便是露出了雪白的肩颈,那般细如凝脂的皮肤,却有一个如何也叫人无法无视的痕迹——一个深深的牙印。
“嗯唔”少年支支吾吾,“也不知沈公子那处是怎么弄的?”那般地方竟有个牙印少年也不知为何心里就有些不爽,万不可能是沈公子自己弄的,也不知是何人给咬的瞧那牙印的深浅,怎会咬成这样
沈碧池歪了歪头,嘴角一翘,那模样看上去竟有些俏皮,“你猜?”
***
沈碧池走下楼,便见客栈一楼的后院里,少年人正在习武,一拳一脚,铿锵有力。
看着少年练武的模样,不禁叫他想起了从前。午后,少年在洒满阳光的空地上习武,而他便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看书,微风拂过,树影斑驳,时不时朝那少年望上两眼,指点一二。时而察觉到少年的视线,他放下书本,抬起头微笑地去看他,便会瞧见那少年猛地移开视线别过脸,接着装模作样地打上两拳。此番故意作弄,却叫他如何也不腻,便是乐此不疲地一次次上演。
鸟儿停留在枝头,偶能听见门外孩童嬉戏的声音。偏安一隅,没有纷争,忘了算计,甚至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那般闲适,仿佛时间都要慢下来,只让人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可那样的时光,却再也回不去了。
在那之后,他时不时会想,如果如果他当时就一直只当他的师父,不曾欺骗于他,不曾伤害于他,又或者说,将这个谎言进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