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
,看他面色如常又毫无幻形之迹,确为他本人,否则他都要怀疑和他博弈的不是玱玹,而是一个多年深居高位的帝王。
或许应该这么说,他面前敌人不再是西炎质子,而是为君数载的帝王。
现在的玱玹完全没有先前与他交手所表现出来的顾虑,变得杀伐果决又懂得适时的恩威并施,他俘虏的那群辰荣士兵,已经完全归顺到西炎麾下。
大本营里视死如归的军心也肉眼可见的动摇,从义父的来信中超过一页纸的内容来看,营中的情况并不乐观,而他也已下令接受西炎的宣战,日子定在后天,离清水镇五十里外的滩涂。
其实那地不错,三面环水。无论是拉长战线,还是对他来说不错,死后也算魂归故里,想必是义父特意选的。
他因对义父的恩情加入辰荣义军,与其共守几百载,数十年如一日的坚守眼看着便要到头了,本该如设想般毫无眷恋地从容赴死。
可是,很不凑巧,慌慌张张的时间里竟也会无端不舍。
相柳站在灯下,借着夜光和烛火一遍遍将阿念的背影描摹了许久。
她坐于明灯高榻,与他仿佛是两个世界。
和她死别来得太过突然,即便与死亡打过无数次交道,此刻在心中已纠结数日的告别还是不知从何说起。
或许他本身并不擅长与人说别,或是他根本就不擅长与她这样单纯的人谈论生死。
这个傻子,翻了那么久,真的只看上面的批红,验证着他是否整理完,有没有在骗她,完全不理会纸上有何内容。
光是看她的背影,他就能依着记忆,幻视她现在的表情,一定是不可置信又不服气地耷拉着脸。
雪月披上女孩的绯衣,清清明明中模糊得晃眼,让相柳突然想起,几年前在西炎城的绘衣阁看到的红嫁衣。
稍微比对了一下,觉得她穿上应该很合适。不过,皓翎尚白,她出嫁时应是不穿红的。
相柳微微叹了气,不知是在庆幸还是可惜,反正他这副样子落在阿念眼里倒让她敛了性子,由着他把她抱回去,两人都躺下了才问,“你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苦瓜样啊?”
相柳灭了灯,从外室的镂花窗里撒进来的月光不足以让里屋的她看清相柳的神色,只知道他的眼神流连在她的身上,一遍一遍,很仔细,就好像她在准备游历大荒的行囊,打包着对父王母妃的想念。
这不好,在他这样的人眼里看到这样的眼神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她在心里下定论的同时又起了往下探究的意趣。
不过阿念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相柳突然抛出的一句告白使她愣眼。
看她全然状况外又说耐心地说了一遍,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直到最后一遍,“阿念,我喜欢你,很喜欢。”
他说得郑重,恍如夜中从高架跌落的夜明珠,溅射光亮的同时跳起脆响,伶仃入耳。
先前不明的神色,因他赤裸的情意而分外清晰,绵绵缓缓的柔情如蚕上簇结茧的白丝轻轻地将她包裹,身体和心都一齐毫无预警地陷入柔软的织蛹。
她被攻陷得没了主意,就连心跳都没了声音,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死了,在他的温度围上来时,她才重唤心声,久久地震动着她的躯体,连颤着他的胸膛。
他似乎并不想要她的回答,只是单纯地想她明晰他的心意,单单用他的拥抱向她佐证。
可是这很过分,措手不及的告白完全扰乱她的思绪,她逃避了许多次的问题又重新摆在她面前,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让她无处可躲,偏偏面前乱她情的人还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
她自答,其实三个月来的相处,她发现他除了淫荡些和爱捉弄她外,其实人还挺好的吧。
会给她带吃的,像龙须酥、蜜浮酥奈花、雪媚娘、鲜花饼、凤梨酥什么的她都吃过不怎么稀罕,偶尔他还会带些她没见过的果子,千奇百怪的却很好吃。
还给她带首饰,金钗、金簪、金镯子、金项链、金耳环等等,一堆金子在她首饰盒里都放不下了,让她不知该往哪塞。她不带这些首饰,害怕被眼尖的海棠看出来。
可是这些都不足以让他顶替哥哥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他浓烈的情意无法支撑她面对自己内心、承认自己真的爱上一个混蛋似的男人、也不能给予她足够的勇气去对抗自己原本的生活。而且她害怕,害怕他突然地来又突然地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
她是需要有人爱护的,做不到一个人顽强生长。
阿念不知道怎么回应他,索性逃避,背过身把所有都抛在后面,缩起来当个胆小鬼。
不勇敢的小孩子是要遭报应的,阿念的谴责来得很快——整夜睡不着。相柳却睡得很好,她聚精会神地听着他的呼吸,平稳微弱,耐不住无聊又轻轻叫了几声他的名字,才小心翼翼地转过身。
末漏时分的穿窗月,斜近里屋,让她看清了眼前人安详的睡颜。
“臭流氓,别说,你这张脸还真挺好看的。”她小声嘀咕着,左手食指在上面虚虚地比划,刚开始不太敢直接上手,但相柳一直没什么反应,她的动作便大胆许多。
戳戳他的脸颊,没什么肉,没她的好玩。她皱着眉,捏捏他的鼻梁,忽然想起他总喜欢在她筋疲力尽时,拿指尖滑下她的鼻梁点上她的唇,要她张嘴和他缠舌交吻着进入下一轮。
她便也学着他的动作,但她可不像他那么坏,她只夹住他两瓣红唇轻轻地扯一下,报复他总是在她身上到处乱咬。
一想到这个,她后腰的那个牙印就隐隐作痛,也不知道他的牙齿什么长的,无论她涂什么祛疤膏都没用。
他说要给她寻药膏,一个月了也没个影。
趁着相柳睡着,难得的机会,她扬起巴掌带起空气的流动,掌风轻轻地贴了贴了他的脸,“我告诉你,臭流氓,下次你要是再敢咬我,我就扇你!”
她演戏上瘾,模仿着话本子里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动作,挑他的下巴,又挠一挠,“你信不信,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反应过来,她串词了。算了,不是什么大事,意思到了就行。额,还有,还有什么来着,哦,对了,还要来个强吻!
阿念找好角度,将相柳的脸稍微摆正,想就这么装装样子时,又觉得差点感觉,左思右想,灵光一闪,醒悟过来,少了她在上,他在下的位置!
一切准备就绪,她嘟起嘴猛地扎下去,对空气吧唧一口,还假模假样地转起头,全身贯入地表演着激烈的热吻。
她玩得不亦乐乎,逐渐憋不住笑,悬空的身体全压上相柳也浑然不觉。
丝被随着女孩的动作滑落,绯红色的衣裙如水般浇上白衣,互搅飘带,像一碗淋了草莓果酱的酥山,奶香四溢,甜味扑鼻,好吃又好看。
阿念出神地盯着被她玩得泛红的唇沿和唇珠,红红润润的,就像刚摘的樱桃一样,但是她清楚它绝没有樱桃的味道。
在周围人沉迷于话本子里对男女主的味道各种探索的年纪,她就已经十分聪慧地看破这极幼稚的比喻。
不过,软是真的。每次他们接吻,她都感觉像是两团带着热汽的棉花在揉搓交融。
近在咫尺的红蕊引诱着她点指,才碰就软下去。她到是有些理解为什么相柳每次都喜欢用手指捻她的嘴了。软软热热、有弹劲,适手。
阿念玩累了,又想起他的告白,看着他的脸再一次问自己喜欢他吗?
她一直认为自己喜欢的人是哥哥,可是,她现在有些搞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