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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月十八匙 悔恨

 

去世了。

许霞对小姑娘的死很愧疚,但她做错什么了吗?当然没有。错的是失手捅人的人,背负歉意的却是她。母子二人每年都去给小姑娘扫墓,许奇没有怪许霞,他也知道没有人该怪自己的母亲,可这件事永久的成了许霞的心病。

“这么多年没见,你变高了,也更稳重了,我相信你有你自己的判断和想法。而身为家长要做的,不过是尊重和放手。”许霞目光和蔼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手背,继而道出了一直压在她肩上早已成为重负的秘密:“当年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你还在昏迷,太太在病房外交给我一样东西,是一支录音笔,太太让我把它收起来,让我放在你找不到的地方。”

陆沿瓷蹙眉,不仅是对黎扇做法的不解,还因为他并没有关于这支录音笔的记忆。

许霞说,“我其实很疑惑,太太不想让你找到,为什么不让我直接丢了它,而是让我收起来。我不知道里面的内容,于是按照太太的话一直放在家里,直到你出院太太说要移居国外,我才把东西放回老房子的仓库里。”

说到这,许霞握住他的手,“小瓷,我说这些希望你不要生太太的气,太太也有太太的考量,无论如何,她的出发点都不会是害你。”

陆沿瓷冲她安抚地笑了笑,“我知道的,许姨。我不会找妈妈问这件事,谢谢你告诉我。”

临走前陆沿瓷抱了抱许霞,他对许霞说,“许姨,我爱妈妈,我也爱你,谢谢你。”

走出公园,陆沿瓷又改主意打算坐公交回去,在公交车站等车的间隙,他接到一通电话,是蔺寻打过来的。

“陆哥。”话筒里响起女孩小心又羞涩的声音,“你在忙吗?”

陆沿瓷眼角勾起笑意,“没有在忙,怎么了小寻?”

蔺寻坐在病床上抱着和自己一样大的玩偶,她戳戳小熊的肚皮,“陆哥,哥哥没有接我的电话,他说今天要来看我的,你知道他在哪吗?”

陆沿瓷顿了一下,他放轻声音说,“抱歉小寻,我现在不在南城,你可以问一下姚问哥哥。”

蔺寻的注意力显然被前一句话绊住了,“你不在南城?那你去了哪?”

“江州,就和南城隔了一条江,我跟你说过的,还记得吗?”

蔺寻点点头,“记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支吾着,“陆哥可以拍几张照片发给我吗?我还没有去过江州。”

陆沿瓷欣然应下,17路公交这时停在站牌前,他看到车厢内爆满的人群,很快便决定再坐下一辆。电话里的声音忽然变得模糊,蔺寻似乎跟那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过了一阵,听筒里的声音才又恢复正常。

陆沿瓷听出来蔺寻的声音隐隐有些激动,她说,“陆哥,姚问哥哥说哥哥也去了江州,他是去找你的吗?”

陆沿瓷愣了一下,“什么?”

下一秒,17路公交缓缓启动,只留下炎炎夏日中的一串尾气,而陆沿瓷的目光一下就穿过马路对面,锁定在了某一处。

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遥远,陆沿瓷隔着车流与对面的视线相撞,似乎有一场无声的对话在鼎沸笛鸣中展开。对方还是那样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单薄高挑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出,不怪陆沿瓷一眼就能看见。

最终是对方等了一会儿红绿灯,穿过斑马线朝他走过来。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的时候,周围的人纷纷投来视线,原因无他,只是这两张脸放在一起太惹眼。

陆沿瓷看着面前的人,没有说话。白任栩也抬眼看他,轻声开口,“陆沿瓷,我们聊聊。”

两人找了一家附近的茶楼,在隔间里分别点了生普和铁观音。

陆沿瓷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的人,白任栩的头发长长了一些,慵懒的发丝搭在脖间,将项颈衬得更加白皙,鸦羽般的睫毛投下的阴影遮盖住眼神中的情绪,左颊面中的痣和记忆中别无二致,是一种带着忧郁和柔和的貌美。

“为什么要回来?”

白任栩很少有这么直接尖锐的时候,陆沿瓷盯着他多看了几秒,才冷静地说,“你呢,白任栩?”

他缓缓反问,态度保持的很良好,“你为什么要回来?”

对方像是有些生气,语速很快地道,“不要继续了。”

陆沿瓷仿佛一定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没有回应,而是又问,“为什么?”

白任栩看着他,他的眉心几乎要拧在一起,却又在下一秒松开,陆沿瓷看到他深呼了一口气,似乎在很尽力地让自己不要失态。今天的白任栩整个人都不太对劲,他太急迫,也太焦虑了,甚至一反往常的冷淡自持,对陆沿瓷露出了很强的攻击性。

出乎陆沿瓷意料的是,白任栩在平静下来后开始坦白,“陆沿瓷,我们过去认识。不仅认识,我们一起逃过课,一起翻墙躲过教导主任,一起……参加过艺术节。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的尾音还有些颤抖,事实上光是承认这些过往就用掉了他很大一部分勇气,白任栩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趋暗而生的阴虫,挖出那些对他来说虚幻又无比真实的曾经无异于将他放在炙热的阳光下灼烤。

在听到周则与说陆沿瓷要回江州时,他就已经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所以他匆匆买了第二天一早的高铁票,连行李都没怎么准备,就空着手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找人。

别人眼中的他或许还能撑持泰然自若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出了高铁站后辗转学校的各个角落,走遍江州的大街小巷时,他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那种化为实质的不安如同浇灌在皮肤上的岩浆,滚沸的温度侵蚀着他的骨头,快要将他烫穿。

再如此刻,他溃不成军地质问着对方,“现在的你就算没有过去的记忆,不也照样过的很好吗?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呢?”

而陆沿瓷只是用一种晦涩不明的眼神看着他,像要洞悉他全部难以言说的痛苦与怆惶。白任栩被那道目光看的在心里埋下一颗伤心的种子,绝望地催促它结出苦口的果实,想要以此来证明那条不可触碰的红线是正确的。

怎么能是错的呢。

明明他只是……他只是……

“因为我想知道。”陆沿瓷平静地说,“我想知道和你发生过的一切,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沉默半晌,白任栩忽然就可悲地笑了,他说,“你想知道真相是吗?我可以告诉你。”

他看起来姿态很放松,陆沿瓷却看到他放在桌上的手忍不住颤抖,“我们曾经是朋友,后来有人传我们是同性恋,而我的爷爷,从小到大唯一一个疼我、关心我的人,你知道他去世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白任栩红着眼,残忍地撕开这几个月他伪装出来的假象,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剜着他自己的心脏,“他说他没有一个和男人搞在一起的孙子。”

饶是陆沿瓷再冷静,也不可避免地在听到这句话后变了脸色。

“陆沿瓷,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再见到你,因为你让我活的很痛苦,这就是你要的真相。”

黎家旧宅。

二楼的房间没有开灯,陆沿瓷站在阳台上,身影与周遭暗色融为一体,他的眼底容纳了一整个夏夜,其中晦暗不清的瞳色藏着很深的情绪。

虫鸣扰乱寂静,栀子香侵袭热风,搭在栏杆上的手指触碰到湿意,天空开始毫无征兆地落下暴雨。

雨冲刷过空气中的燥意,粗暴地打散枝叶,又或者是打散了别的什么,人的心情难免跟着从鹅卵石上溅起,又重新落入凹陷地面的积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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