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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节

 

所以他一定不可以输。

阴天下雨,天黑得格外快些,才走了几刻钟,道?路两侧的宅院内就陆续透出橙黄色的光晕来。

有光,就有人,就有活气。

秦猛扭头看看那座黑洞洞冷清清的院子,突然打了个哆嗦,“说这些作?甚!咱们才不会输呢!”

走出去?没多远,竟意外碰见了那位主动留在国?子监的高?丽王子。

说意外,其实细细算来,也不算意外。

王焕颇有几分机敏,留在大禄后也识情识趣,平时?非常低调,不摆王子架子,但也不显得很谦卑,听说在国?子监里人缘还不错。

他好像真的全身心投入到汉学的研究中去?,将当世大儒和年轻一辈辈的杰出文章都倒背如流,也时?常与人交流,其中尤其推崇程璧和赵沛。

如今偶像之一跌落神坛,难免唏嘘,过来看看也在情理之中。

鉴于两人的身份都颇敏感,半路遇上了也没停下闲聊,只?是微微颔首示意,然后便擦肩而过。

次日秦放鹤和孔姿清这一班在天元帝跟前轮值,中间天元帝处理政事累了,歇息,便叫了秦放鹤上前,问他外面的情形。

这样的对话,众人早已?司空见惯,而天元帝也习惯了隔三岔五让秦放鹤说说外面的民生?、物价。

虽说别的翰林也长了嘴,但毕竟出身不一样,好多常人看不到的地方,秦放鹤就能看到。

但今天天元帝想听的,显然不是鸡蛋几文钱一个。

“如今瞧着外头街上,全是端方君子。”

秦放鹤低垂眼帘,语气平静地说。

孔姿清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这话里话外嘲讽的味儿,都快冲出天灵盖了……

程璧和如玉的事一出,所有官员、文人俱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起来,一时?爱逛窑子的也不逛窑子了,爱写风流诗的也不写风流诗了,活脱脱浪子回头模样。

近一个月来,各处青楼楚馆连带着戏园子、酒坊的生?意直线下滑,有几家?本就一般的直接关门大吉,竟是业界前所未有的大萧条。

都不用朝廷下令整治,它们自己就快吓死了。

天元帝如何不知那满朝文武是怎么想的,偷腥的猫果然改了么?未必。

只?是都不想在这个当口触霉头罢了。

“怎么好端端的往他家?去?,怎么,你还可惜了?”天元帝端起燕窝粥吃了口,似乎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虽然知道?京城几乎所有的事都瞒不过皇帝的眼睛,但每次他这么说起来时?,秦放鹤还是不免暗自心惊。

“其实本是有些心绪繁杂,想着走走,不知不觉就走过去?了……”

半真半假。

他们毕竟曾是好友,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否认不得。

如果现在说些狠心绝情的话,固然可以明哲保身,却也难免给天元帝留下一个“此人翻脸无?情、落井下石”的印象。

一个人可以对昔日的朋友这样狠,那么有朝一日,是不是也会对他的君父如此?

天元帝继续吃着燕窝粥,头都没抬,“哦?那去?过之后心情可平复了?”

“说平复倒也不尽然,只?是颇多感慨,”秦放鹤低垂着眉眼,微微叹息一声,“程璧有负皇恩,如何发落,自有陛下做主,只?是微臣如今见了那妇孺,也觉心酸,说不得便要引以为戒。”

他早就放出不纳妾的豪言,一年多来又爱护女?儿、敬重妻子,都是人尽皆知的事,如今说这些话非但不突兀,反倒让人觉得他儿女?情长,更添温馨,也更有人情味。

人总是缺什么想什么。

穷人想钱,有钱的想权,有钱又有权的,难免会骚包地渴望起感情来。

果然,天元帝听了,随手把勺子丢回碗里,似乎也没了喝的兴致。

他抓着白?玉莲花手串拨弄几下,盯着秦放鹤,半晌,方才幽幽道?:“若人人都如你一般懂事,朕就省心了。”

对程璧的处理,刑部很头疼,首先天元帝仍未明确表态,只?叫他们依律办理。

可……原告都死了,死无?对证啊!

况且圣意难测,之前程璧那般受宠,眼下虽落魄了,可万一哪天天元帝突然又觉得他好了呢?此时?处理过重,届时?他老人家?会不会迁怒于我们?

下头的官员们没法子,一层层往上问,最终问到刑部尚书头上。

他乐了,“这有何难?拖着呗!”

说白?了,就男欢女?爱那点事儿,瞧把你们一个个愁的!

先前陛下拖,这会儿你们麻溜儿处理了,衬得陛下像甚么?

就拖着,拖到陛下自己开口!好坏与他们无?干。

众刑部官员一听,顿如醍醐灌顶,一身轻松。

那就,拖着!

这一拖就到了七月初。

一个国?家?的事真得太多了,多到哪怕再猛烈再匪夷所思的案件,不出两个月,就会被人忘到后脑勺。

就在连秦放鹤都险些忘了刑部大牢里还压着一位昔日同僚时?,那边忽然托人递了个口信出来:

“程编修说,他想见见您。”

谁知秦放鹤的表情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不去?。”

来人懵了,“啊?”

流星(二)

人来时秦放鹤正练字,听了这话?,笔下未停,头也不抬,“可有刑部公?文?”

自然是没有的。

不然刑部也不会只派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在休息时间穿着便服鬼鬼祟祟请自己过去。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来人就?有些尴尬,赔笑道:“这个……是他私底下想见见旧日朋友,说几句要紧的话?。”

“他是甚么身份,还是你以为本官是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莫说如今程璧已是戴罪之身,革职查办,就?是平常,秦放鹤也比他高了足足一品两级!

我乃朝廷正六品翰林院修撰,天子近臣,一无公?文,二无手信,叫我过去?

哼,也要掂掂自己够不够分量!

轻描淡写一句话?,来人就?迅速涨红了脸,额头微微见汗。

他已经隐约意识到?,这趟恐怕来错了。

“不敢不敢,大人息怒……”

“他德行有失,深负皇恩,我早已与他割袍断义,无话?可说,”秦放鹤淡淡道,“他若有,只管在公?堂上讲吧。”

程璧此时叫自己过去,目的无非就?是那么几种:

陷害,其实这个不太可能,因为成功率不高,还有可能连累妻儿。

忏悔?追忆往昔?让自己帮忙求情,还是当个明白鬼?

抑或是良心发现,吐露一点与金汝为的暗中交易?

无论哪一种,到?了这一步,秦放鹤都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况且这样避着人见面,很有可能落到?卢芳枝等?人手里,成为日后的把柄。

左右自己也没有把柄在程璧手中,他让自己过去自己就?过去,他算老几呀?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来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收了多少银子啊?”秦放鹤冷不丁问了一句。

那人鼻尖上就?沁出汗来,嗫嚅着说不出话?。

秦放鹤放下笔,抓过一旁的帕子慢条斯里擦着手,睨着他冷笑,“我竟不知朝廷什?么时候改了规矩,刑部竟成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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