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女子收走请帖,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让开道路。
前方中央的舞台早已搭建好。
底下各桌都摆放上了瓜果糕点。环肥燕瘦的姑娘们穿行在各桌间隙之间,时不时地为客人们满上酒杯。
宴会尚未开始,客人们都在低声浅谈,面露期待。
鹿白下意识抬头,寻找景殃的身影。
人声熙攘,他却迟迟没有出现。
鹿白猜测,景殃那样的大主顾,肯定是有自己单独的包厢,不跟他们坐一块。
不过没关系,最后花魁上台的时候,景殃势必要出来竞争的。
她只需趁那时溜去四楼景殃的房间,就绝对安全。
景殃……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吧?鹿白愉悦地想。
不知道他看到她,会有什么反应呢?
墨竹小声问:“郡主,您在找谁?花魁吗?”
“不是,没什么。”鹿白收回视线。
她带着墨竹躲开他人的注意,偷偷坐到后排的角落。
“今天能有好戏看。”她叮嘱道,“待会看见什么都别慌张,也别多问。”
墨竹欲言又止地点点头。
丝竹声蓦然高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舞台上。
老鸨妈妈在万众瞩目下,笑着宣布:“欢迎各位客官百忙之中来参与我们风月楼十年一度的歌舞宴会。从现在起,宴会正式开始!”
随着她话音落下,香炉中最后一炷香燃尽。
钟鼓声连响三下,戌时整。
从现在到宵禁,有整整两个时辰,是公子哥儿们最喜欢的夜市狂欢。
热烈的欢呼声中,第一位女子缠着彩带登上了台,表演跳舞。
没等她跳完,底下就传来竞价声。最终她被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带走,两人一起进了楼上的某间房,灯影绰约,红帐翻滚。
第二个姑娘上台弹奏古琴,但她长得明显不如第一个更美,没有人开口竞价。
她红了眼圈,默默退了下去。
紧接着,第三个姑娘上台。
两人擦肩而过时,她暗暗向第二位女子投去一个不屑的眼神。
鹿白观察一会,心中了悟。
这所谓的歌舞宴会,其实就是另类的大型相看现场。
这里的姑娘们都是做皮肉生意。如果幸运的话,客人就愿意掏赎金,把自己看中的女子赎出来,带回府里。
因此所有姑娘都卖力表演,希望能被带走成为清白之人。尽管进了高门大院会失去自由,但好歹余生富足。
墨竹也看懂了,说:“郡主,花魁身为最漂亮最出众的姑娘,理所当然地被景公子看中,对吗?”
“真聪明。”
鹿白忽然想到一件事。
据说,景殃最喜欢的就是美景美酒和……美人?
她摸了摸脸颊,莫名冒出来一个想法。
自己不也是个小美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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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舞台后面,姑娘们都聚在一起,偷偷往一个方向看。
被围在中间的花魁正在精心打扮,雪肌香腮,眉眼动人。
一个黄裙女子指了指刚刚才出现的绯色身影,欣羡地说:“尺素姐姐,你的那位景公子来了呢。”
其他女子纷纷朝她挤眉弄眼,暧昧地起哄。
姜尺素戴玉簪的手一顿,抬起美眸,往窗外看去。
景殃刚刚外出回来,正往这里走。身形颀长,侧脸被映照出几分晦昧。
姜尺素的面颊染上一抹红晕。她抿了抿唇,矜持道:“据说景公子前日外出办事,这般及时赶回来,定是很辛苦。”
诸人都羡慕极了:“他一回来往咱们这边走,心里肯定念着姐姐你呢。”
姜尺素耳朵愈发的红,口中却道:“没有啦,今晚我能跟谁走,还难说呢……”
众人象征性地安慰她几句,心里却都清楚:景殃想要的人,一定不会被其他人抢走。
更何况,景殃虽然混迹情场颇久,却几乎从没开口要过哪个女人,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而姜尺素能当街被他点名道姓说要买下来,实在是因祸得福。
她们都把目光投在景殃身上,等待他来跟姜尺素说几句贴心的话。
谁知道,景殃直接打开另一个房间,头都没转,利落地关上门。
连姜尺素都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会这样。
空气一时间十分尴尬。
黄裙女子反应最快,解围道:“尺素姐姐不要多想,他肯定是没看见咱们。”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附和道:“是呀是呀,姜姐姐安心等着最后出场,一举惊艳他就好了。”
姜尺素面色不太好看。
她刚才很确定,自己跟景殃对视上了。
只是她还在暗送秋波的时候,对方就迅速移开目光,丝毫没有留恋地转头了。
她藏起心底的情绪,柔柔道:“嗯,他是太累了,才没过来的。”
-
景殃进了房间后,关上房门,对着空气唤了声:“褚一。”
冷面暗卫从梁上跃下,双手抱拳:“公子。”
景殃神情淡淡道:“我屋子里多余的那张邀请贴怎么不见了?”
褚一愣了一下:“不是您说要把请帖给宁蕖郡主的吗?她前日就来取走了。”
“我?”景殃蹙眉想了一会,毫无印象。他荒谬地扯了下唇:“宁蕖郡主又是哪位?”
褚一急忙给他科普了宁蕖郡主。
她是皇室唯一的女孩儿。
虽然非陛下亲生,但极得圣宠,说是陛下捧着长大的也不为过。
据说,宁蕖郡主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乌眸墨发,唇似点珠。
而且她一点都没有娇蛮性格,心慧玲珑,脾性灵巧,又格外早慧,还是个小豆芽菜的时候已经能像模像样地帮助陛下解决疑难问题,实乃所有皇子的心肝小妹妹、掌上小明珠。
凡是见过她的人,都赞口不绝。
“嗯,我知道。”
景殃其实听说过宁蕖郡主的大名。
但他什么时候要给她邀请贴了?他跟此人连接触都未曾有过……
等等。
景殃揉了下眉心,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问:“宁蕖郡主今年多大?”
“大概……”褚一估算了下,“正值豆蔻之龄,但尚未及笄。”
那不就是,十四岁?
景殃脑海里出现了一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眸。
……一个十四岁的小不点。
他眼眸中泛出零星的兴味,蓦地笑了一声:“原来是她啊。”
褚一意识到主子根本就没有说要补偿宁蕖郡主,而她显然骗了自己,立刻把上次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卑职检查过了她的令牌和陛下私印,都不似作伪。”褚一愧疚道,“卑职就以为您要补偿她是真的,把邀请贴拿出来给她了。”
“令牌肯定是真的,因为她想用身份压你。”景殃冷笑了声,“陛下私印就不一定了。她想出来偷玩,怎么可能被陛下知道?那私印,不是偷印的,就是描画的。”
褚一张了张口,却发现无法反驳。
“再说了,我为何要补偿她?”景殃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她想坑我的邀请贴,我不同意,她就不高兴。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褚一额头有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