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一般常客上门就会轻车熟路地点房间,伙计一听就知道该如何招待。像霍今鸿这么一说,经理马上就明白对方此行意图,边引路边招呼伙计去通知庚字号的人安排房间。
人还没到房间就已经安排妥当,不多时管事的侍应生亲自端酒过来,询问有没有“中意的人选”。
霍今鸿不想随便放一个眼生的进来打搅自己,思索半天脑子里出现“南邦”这个名字,于是便说了出来。
对方闻言一愣,因为南邦已经有好一阵子不接客,连最简单的陪酒也不做了。
刚要解释,这时另一名干得稍久的侍应生拉过他一番耳语,说这位霍副官从前还没进治安队的时候经常光顾这儿,跟南邦有些交情。
后者了然一笑:“那霍副官您稍等,我这就去叫他过来。”
“嗯。”
霍今鸿心不在焉地点头,其实也并不很执着于叫某个特定的人来作陪,只不过对方问起来,他想不出其他熟悉的名字。
也算不上熟悉,但见过的总比全然陌生的要方便些。今晚他到这儿来也不是为了喝酒取乐,而是想确认白项英究竟在不在饭店。方才粗粗听了一圈,确实不在,那就得想办法找人问出点什么来。
经理说老板在家休养,这显然不是实情,因为白项英并不在那宅子里。但经理也未必是故意隐瞒,大堂经理只负责门面上的事务,不必太过关心老板的日常行踪。
——那就意味着白项英既没回饭店也没告知旁人自己的去向,这事愈发可疑起来,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有人推门进来,轻手轻脚的,伴随一声带着怯意的“霍先生”。
霍今鸿从脚步声中就认出来的人是南邦,等见到对方的面孔却发现并不是印象中的样子。说不清是哪里不一样,总之长相还是那个长相,举止眼神却已跟变了个人似的。
“好久不见。”他摘下武装带随口招呼道。
南邦闻言停下动作,过了几秒才又继续往前挨着桌子坐下,两人之间隔了大概一个肩膀的距离。
——实在是很突兀的问候方式,到这地方来的客人哪有用这种语气说话的?
“好久……不见。”
“你随便坐,要是不想喝也不用硬陪我喝,只不过我一个人在这儿显得奇怪,他们问我有没有中意的人,我就想起你来。”
霍今鸿看出对方的拘谨,但并不明白这拘谨从何而来,更不知道“中意”这两个字说出去着实往对方心口扎了一刀。
确实是好久不见,上一次两人像这样安静地独处一室仿佛已是多年以前。
这半年来他实在经历了太多,先是因为霍今鸿的“不辞而别”遭到其他侍应生的嘲笑和排挤,而后又被迫成为清公会内部争权斗势的工具。梁广泰为了做人情叫他去巴结日本人,事成之后又对他弃如敝履,丝毫不顾他的颜面。
渐渐的他性子消沉下去,愈发不能做那卖笑之事。这时那些曾经眼红,巴结过他的“同僚”们便围将上来,轻则冷嘲热讽,重则落井下石。
南邦不在乎被嘲讽,却实实在在地为霍今鸿的“薄情”而心痛,尽管知道自己并没有心痛的资格──对方从未对自己有情,但一想起两人曾经相处的时光还是会止不住地难受。
如今,曾幻想过的人再次出现在面前,对方能若无其事地道一声问候,自己却已无法像当初那样笑脸相迎了。
“霍哥怎么突然有时间上这儿来喝酒?”短暂的挣扎过后南邦还是将“霍先生”换成了“霍哥”,生怕对方误以为自己是在故作姿态。
霍今鸿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这番心思,“霍哥”和“霍先生”对他来说没有分别。
“我特地请了假来见你们老板,人没见着但是假不能白请,那就顺便来坐一会儿。”
19 不在这儿
“我特地请了假来见你们老板,人没见着但是假不能白请,那就顺便来坐一会儿。”
霍今鸿言毕往两个瓷杯里斟满酒,一口饮尽自己跟前那杯,“每次来都是办公事,好久没这么清静过了。”
南邦看着他,想起那个时候自己机缘巧合被经理派去侍候“乔府来的贵客”,对方也是说想要清静。重金买来的春宵时刻,男人在床上一躺就是一整宿,或是睡觉或是发呆,除非主动搭话否则就把自己当做空气一般。
这么多时间过去,对方竟依旧只求个“清静”,仿佛任凭外面如何变化,唯独在这屋里,两人之间一切都不曾改变。
“霍哥,需要点一支熏香么?”
“什么熏香?”
“啊……”
南邦蓦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很突兀的话:“我,我是说……不知道霍哥有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霍今鸿总算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寻找白项英的那段日子失望多于期待,香薰带给他的小小的欢愉早已被他遗忘殆尽了。
“找到了。”
“是么……那恭喜。”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我看上去像还在找人么?”
“不,只是想起来,就问了……”
南邦下意识地否认,心里却想点头,因为对方言语间丝毫没有找到心上人的喜悦,反而较半年以前更加疲惫和麻木。
伙计端了下酒菜进来,摆好之后又迅速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