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绿色藤蔓
着泥沙的黄河水,一起奔像海里。
苏清燕是在三年前进的医院。那时候苏淼觉得苏清燕只是喜怒无常,因为人的情绪本就有着喜怒哀乐,更何况苏清燕曾是一个美丽的、骄傲的女人,她本该一尘不染的、精致的活着,可她因为苏淼变得落了尘,从阳春白雪转眼成了下里巴人。巨大的落差,就算平日对她带着怨恨抑或是不甘,苏淼都觉得情有可原。
直到苏清燕被人在江边找到。那天的雾大到看不清脚边是水还是石滩,但却能依稀见着一个女人头戴着红艳艳的纱,身下脱光了衣服一丝不挂。苏清燕连苏淼都认不出来了,安静的像一个老去的瓷娃娃。
从那以后,苏清燕便开始时常清醒,又时常恍惚。可不管是醒还是梦,苏清燕都在用行动残酷地告诉苏淼,她有多恨她。恨苏淼一出生便把生活最艰辛的苦难带给她,让她迅速衰老,恨苏淼永远年轻着、鲜活着,更恨苏淼身上流着与那个男人同样的血脉,长着一双神态相似的眼睛。
苏清燕最疯的时候,苏淼渐渐才开始明白这些疯了的恨意。
靠在秋千上,苏淼以一个不怎么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这是苏淼这几年来,睡过最踏实的一觉,梦里没有苏清燕怨恨的眼睛,没有大红门里撕心裂肺的尖叫,只有那马伟国做的一桌喷香的饭菜和苏清燕明亮又温暖的笑。桌前,苏淼在告诉马伟国,苹果很甜。
在一声轻唤声中,苏淼被摇醒。在长达十秒的晕眩里,苏淼才逐渐聚焦在身前的人影。
苏淼?
苏淼蹙眉,一时间,她竟然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对方似乎明白苏淼不认识自己,于是夹起手中的烟朝她晃了晃。
苏淼这才想起来,白天在她抽烟时,对面男厕的男生。
男生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了根过来,坐在旁边的秋千上,介绍道:林野。
苏淼挥了挥被包成粽子的手,扬起嘴角。林野立马意会一笑,将烟递在苏淼唇边。苏淼低头,双唇轻衔过烟蒂,温热的舌尖似有若无地划过林野的指尖。
忽然间,被树荫层层叠叠遮住的路灯闪烁地亮了,苏淼被拢在昏黄的光下,那树下拢出一方天地的光,像是有致幻的色彩,昏黄又霓虹斑斓。夜间闷热的风,吹起她额角的碎发,似要将她的眉眼都镀上一层星光。
林野怔住了,眸色渐深,他沉默地吸了一口,烟在鼻腔里打转又在挤尽空气后,悠长又缱绻地吐出。定了好一会儿,他才动着似乎已经生锈身体将苏淼叼着的烟点着。
苏淼问,你住院?
你猜。
不必了。
苏淼并没有多问,她不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林野的故事有多跌宕曲折,她没兴趣知道。她抽完烟,将手里削地四四方方的苹果扔给了林野,当做是那根烟的回礼,陪床去了。
路灯拢下的那方天地,蓦地空了,只留下一只晃荡的秋千。
苏淼去小卖部买了些洗漱用品,再晃悠到医院时,夜已经很深了。苏淼打了盆水,有些笨拙地给苏清燕擦拭,她的手实在时不怎么方便,下手轻轻重重,不一会苏清燕便醒了。
这是第一次苏清燕在清醒的状态下没有用嫌恶的眼神看她,这让苏淼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梦境感。苏清燕甚至轻柔地牵过她的手,将手中濡湿的毛巾拿下,柔声说着自己来。
夏夜的病房很静,只听得见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以及哗啦的水声,昏黄的光透过窗子将屋外的树荫拓在病房的地砖上。苏淼坐在窗下,光影打在她的身上一明一暗,她有些坐立难安,手似乎要在裤子上摩挲出一个洞,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从裤兜里掏出那张烧了一角的照片。
你的照片。苏淼将它放在苏清燕的床角,用手平展开,又抬起眼犹豫道,过几天有家长会跟你说一声,去不去随你。
苏淼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让苏清燕去参加家长会,她那大大小小的处分,就算苏清燕不怎么关心过她,听到后也会气到冒烟吧?
回想起来,从出生便落地的恨意,让苏清燕从来没有一次为她开过家长会,而她这次,仅仅只是希望,苏清燕可以坦然地接受母亲这个身份,然后再让苏清燕用这个身份对自己生出一点怜惜,如果运气好,苏清燕还会给她一份变质过期了的母爱。
苏淼看向苏清燕,眼神算不上多清明,这么多年,她也学会了痴心妄想、得寸进尺。用着最卑劣的等价交换,来骗取感情。
苏清燕顺着床沿伸手,拿照片的手一顿,病房蓦地静了,她的声音抿成一条紧绷的线,我考虑考虑。
苏清燕这些年对苏淼算不上什么好,很多时候她不愿承认苏淼是她的女儿。与苏淼相处时,她更多的是带给苏淼不闻不问的冷漠以及根植于血脉里的恨。
参加家长会,就意味着她要放下一切,她不能再用恨来逃避一个当母亲的责任了。苏清燕清楚的认识到,一旦她套上母亲这个身份的枷锁,那便会让她对苏淼十六年里的漠不关心,生出无穷无尽的愧疚与悔恨。
苏淼靠在椅背,垂下的手攥紧又松开,像地狱里沾染邪气的小鬼一样阴沉沉地盯着床沿的照片,视线又顺着移向苏清燕的脸上。苏淼似乎在警告苏清燕,照片等价交换的是去开家长会。
苏清燕感受到苏淼带着胁迫的眼神,手指蜷缩了下,飞快地攥过苏淼放在床沿的照片,揣进上衣兜里。
我说了我会考虑的。
苏淼起身端起水盆,走到病房门口才回了一句,随你。
(ps:等我先把情节背景铺垫好,肉大概会在第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