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他眯眼,严肃警告:“老子告诉你,活路很多,别往死处走。”
李暮近睁开眼:“新认的妹妹?吓坏了,哄时候记得说我不是亲生的,不然有阴影了。”
李崇站起来,走过去,薅起他的头发:“我也希望你不是我亲生的,但你偏偏就是,你说是你的孽,还是我李崇的孽?”
李暮近看似柔和一笑。
李崇恨铁不成钢到了一定程度,真希望李暮近不是他亲生,他就不用因为教育不出来、只能对其发泄怒火和屈辱。
他怨这亲儿子让他从仕之路充满艰难险阻,他知道这个孽畜天生皮硬打不服,但除了动手,他真的毫无应对之计。
他松开手,退回沙发坐下,闭眼片刻,说:“明天去善引寺,找了记者偷拍,你不给我装好,我就把你封死在鸠山半山腰别墅。”
早八结束,丁珂去了健身房,碰到付知之。
付知之特别热情找她订课,不光是他,拿了一堆身份证、手机号,什么都来一个至尊套餐,减重到塑形,重量到瑜伽,游泳课和餐饮畅享都各办理一组。
黄泳笑得合不拢嘴,帮丁珂跑前跑后打印合同,知道付知之是照顾丁珂业务,极会来事,对丁珂一顿没逻辑地夸。
付知之很敷衍,一跟丁珂单独相处,才忍不住自作聪明,挤眉弄眼,清嗓斯哈一声,说:“那个,你应该知道。”
丁珂录入信息,头也不抬地说:“什么?”
“你指标是谁给你完成的。”
“群众嘛不是?”丁珂数了数:“新增十三个会员。”
“啧。你真是油盐不进啊。那这些会员怎么不找别人订课呢?就给你一人提成啊?你琢磨琢磨!”付知之第一次觉得李暮近眼光不太行,这女孩不太聪明啊,傻呼的。
他接收到李暮近讯息,过来一顿消费,照理说女孩子早感动得一塌糊涂了吧?毕竟是一笔不小的进账。
这女孩从容得就像这钱该她挣,她不挣、别人也挣不到的理之当然。
丁珂录入完毕:“还有别的事儿吗?”
“……”
付知之不说了。
本来李暮近也不让他多嘴,是他觉得做好事不留名显得脑子不灵光,自以为是了一把。
大败。
早该听那家伙的话。
等付知之离开,黄泳召集全健身房课程销售,当大伙面对丁珂进行表彰。当然表彰不是目的,目的是刺激他们竞争。
结果就是丁珂的咖啡被人加了酱油包。
她喝了一口,淡漠吐掉,握着杯在水吧发呆。
手机这时响起,打开看到一条短信,健身房提成到账四万三。原先没这么快,也没固定打款日子,解释权在健身房手里。
还是头一次,这么及时。
屏幕暗下去,丁珂提口气,又点亮,把仅三天可见的朋友圈改成全部可见,打开文字发布,输入“谢谢你”,手指悬在发送键半天又删掉,改分享一首最近常听的歌。
善引寺从山门开始,每道门都要经历五十三级台阶,深谙五十三参、参参见佛的禅意。李崇带李暮近自山门起,不遗一级台阶,走了两个小时才抵达善引寺三门中最后一道屏障。
刚进天王殿,东西两侧晨钟、鼓楼区域,吸引了李暮近注意。
没事不会来,但这动静他几乎没错漏过。
刚踏入天王殿,“李崇携其子李暮近登山礼佛、感豁达禅意”“李崇妻子歌唱家宋雅至为江汉平原抗洪捐款两百万”消息已传遍互联网。
穿过天王殿便是大雄宝殿,即正殿,门前的炉灰不知道是许久未清,还是香火太盛,这样的东南风天,尘烟乱舞,卷得沙土也不甘沉寂,迷得人睁不开眼。
住持亲自来引李崇入正殿。
殿内谢绝游客,李崇虔诚跪拜,又添巨额香火。
住持为善引寺名下慈善项目、公益事业好番感谢。
李崇双手搀扶年迈的住持,眼圈微红,“您这哪的话,我妻子事业创立初期就表示过为了推进国家技术发展、推动人民幸福指数。我啊,是个不知不扣的妻奴,我妻子有这份心,我一定举双手支持。”
李暮近在旁边跪着,不合时宜地哼笑一声。
李崇大概是怕门外记者拍到他黑脸,看都没看李暮近,反而是住持有些怜悯地关注了他一眼。
记者由此找到方向,新闻标题就叫,“恨铁难成钢的厅长父亲、慈悲住持为拉一个误入歧途的少年迷途知返煞费苦心”。
善引寺演完戏,李崇带李暮近回了鸠州政治中心槐南大道1171号院,他父亲、李暮近爷爷对外公开的现居地。
槐树阴里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院子,院门也是平平无奇的两扇开白胡桃色铁门,五路乘以五路的门钉。
车一到,门开了,穿过窄巷便进入深宅。
其实就是普通的二进院子,只不过位置居中,又有百年历史,所以房价可能叫人心惊肉跳,家主身份地位也让人浮想联翩,但并不会一直成为茶余饭后的闲篇。
有些人成为“有钱人”“知名人士”太久,就会成为一件正常的事。他们自身觉得是理所当然,普通人也觉得是理所当然。
李暮近爷爷过寿,只办家宴,除了家人,谁也没邀,美约其名要以身作则,防止党内干部官僚化,严禁铺张浪费。
爷爷比李崇要低调,这个新闻在经过斟酌用词后仅仅登上本地头条。
这处院子进门有一个浅坡,比街道要高出不少,行车时能明显感觉上了一级。
正房在北,厢房左右三间,院子正中有一顶巨大鎏金缸,缸里有水,水下是厚厚一层铜钱。
进入正房,装潢古典,像胡同子里那些四合院的老牌家居照搬过来。
爷爷奶奶分开多年,老了也不是那么排斥彼此,平时有事也会聚聚,召集这一家子。
会客厅里,爷爷闭目养神,奶奶在请教闺女李芈,怎么在视频插入背景音乐。
李崇进门后就不见嚣张气焰了,努力扮演一个没呼吸的透明人。
李暮近还是自在的,宋雅至看到他脸上伤,拿着手绢抹抹眼角,但没有流泪,锁着眉头,一开口就是哭腔:“让你好好的,怎么老不听话呢?”说着不痛不痒给了他两下。样子做完,把他拉到一边,哭腔没了,眉眼的哀伤也散得快:“我给你那游艇是让你给我找事儿的?你知道这事你爸怎么说我来着?你嫌你妈活得太长了?”
李暮近单手抄兜,不吊儿郎当,也不正经八百,反正就是没听进去。
李芈走过来,拉住宋雅至的手,“嫂子,阿暮这一脸口子,肯定又挨毒打了,你还说他,我看你和李崇都不如我疼他。”
她很富贵,从头到脚,跟宋雅至身上的气质如出一辙,所以这对姑嫂关系格外好。
宋雅至对谁都能演,对李芈总有一种惺惺相惜,于是眼神难得真诚。
李暮近没礼貌,眼睛望着墙上一幅新画。历史上不算新,在这间房子里算是。这幅画原本挂在海外某个博物馆,现在应该也在,不过是假的了。
宋雅至和李芈聊起来,根本不顾李暮近,他就把爷爷新入的几幅画随便看看,等着不知道哪个酒楼请的主厨做好席面。
“啪——”
响亮的一声,是爷爷打在李崇脸上。
一家人司空见惯,谁也不在意,也都没停下手边正做的事。
爷爷声音洪亮:“考察期你看看你整出这些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