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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陈乾商立刻拉着?陈慕章离开,他教的几个奚音的学生?忙跟了过去。

原本忍笑的一些年轻人这下觉得瘆得慌,摸着?手臂窥探暗夜里的树影,小声:“不会是鬼上身吧?”

“好吓人啊。”

另一些胆子大又不信这档子事的,觉得滑稽,议论偷笑,被?几位年长的前辈轻瞪一眼,便?收敛了。

周围人渐渐散去,小虎娃和一诺也回家?了。

燕羽回头?看黎里,温淡地说:“我们走吧。”

“嗯。”

两?人出了学校,往会堂方向去。踱上小沟上那道石板桥,桥下清水潺潺,映着?月光。

黎里说:“你不问我?”

燕羽看她:“你想说吗?”

黎里想一想,确实没什么可?说的。她也没心思将她那行为再描述一遍,便?耸了耸肩。

燕羽走下桥了,捏捏她手指,说:“也不怕把自己身上弄脏。”

黎里挑眉:“小看我,从小帮我妈妈淘米倒废水,做事利索又干净。”

她做事的麻利样?儿,他见识过的。

燕羽浅笑着?弯了下唇。又听她自言自语,咬牙道:“就是要让他这辈子都记住,别人也记住,他被?我泼了一头?一身的粪水。嗬!”

燕羽没接话。皎白的月光洒在他脸上,柔柔的,镀着?一层光。

到了会堂,燕羽又坐到白天?练琴的位置,刚打开琴盒,黎里说:“有个问题。”

“嗯?”

“为什么今天?你……”黎里不知?怎么表达,摊了下手,“但去帝音考初试那天?……”

“哦。”燕羽理解了,低头?拿甲片,“那段时间备考强度大,身体也很差。而且那些天?……没吃药。”

“为什么?”

燕羽戴好一只?指甲,抬眸:“吃了脑袋重,犯困,有时还恶心,反应慢。”

黎里一时没说话。

燕羽又说:“但我最近有好好吃药。”

她微笑:“最近为什么变乖了?”

他垂眸弄着?指甲,乌长的睫毛颤了颤,低声:“怕吓到你。”

黎里微笑凝住,心像被?撕开一层皮,沁出细小的血珠。

她说:“你没吓到过我。不管是初试,还是崔让生?日。”

燕羽没出声,眼帘仍垂着?,一个个戴着?他的假指甲。戴好了,黎里手伸过去,握紧他的手。夏夜,他手心却微凉。

好一会儿,黎里松开,拍拍他手:“练琴吧。”

琵琶琴音涤荡入夏夜,钢琴声悠悠扬扬。黎里弹了会儿钢琴,有些倦了,便?坐进太师椅里玩手机,玩着?玩着?,腿搭上扶手,脑袋歪靠椅背,闭了眼。

天?花板上,细小的虫蛾绕着?灯泡飞。

燕羽练完,已是夜里十点。黎里蜷在太师椅中睡着?了。

他轻放下琵琶,走去她身边,俯身看她睡颜。睡着?时的黎里模样?温柔,呼吸均匀。两?条纤白匀长的腿挂在椅子扶手上,短裙缩到腿根。她平时不这么坐,只?和他一处,所以随意了些。

他看一眼她的裙边,脸有些热,移开目光。

他想她多睡会儿,先去了趟卫生?间。

洗完手出来,穿过走廊,见东厢堂屋前那道月牙门上爬满紫藤,月光下也很漂亮。

正要过去,大门口?的照壁下有影子闪过。有人进了会堂。

陈乾商进来时有些探寻,不想刚好看见燕羽,隔着?中庭站在廊檐下。

少年身姿清烁,一张脸在月色里美得出尘。他眼神有些冷。

陈乾商不自禁停下,端看了他好一会儿。他越看,燕羽神色越凉。

陈乾商微笑,说:“长大了,翅膀硬了。刚在那边,对钟老那么亲热,对我连礼貌都做不到。搞这么显眼,不怕人说你忘恩负义,不懂尊师重道。”

燕羽说:“你有事?”

陈乾商双手插兜,朝他走去,一步一步,走到台阶下。

燕羽说:“一米。”

陈乾商抬头?,面前少年的脸清冷如月光,漂亮的丹凤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

燕羽:“章老师说,不允许你靠近我一米,忘了?”

陈乾商不屑地哼笑一声,一只?脚踏上一级台阶。

“你敢过来一步。”燕羽说,语气平静。

陈乾商盯着?他,像是僵持。

离得近了,夜色将少年的脸衬得美得无法形容,只?是眼前这少年,分明有哪里不一样?了。许久,他收回那只?脚,退后几步,靠坐在庭中假山池的石栏上。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跟打火机,说:“我来不是为刚才的事,聊聊你爸爸。”

他点燃了烟,说:“你爸找我要钱了,你知?道吗?”

燕羽没讲话,也没反应。

他知?道。考数学那天?中午,他听到燕回南给?陈乾商打电话了。

“我认为之前的事,早都已经解决。我做了错事,认了错,道了歉,也按你爸爸要求的做了赔偿,是不是?我跟你师母这些年也在好好教你,尽心尽力,是不是?”陈乾商呼出一口?烟,眯了眯眼,说,“但他现在这样?,是勒索了,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陈乾商自认出生?高,教养好,一贯温文尔雅。人讲话嘛,不用?多重多脏,未免俗气。四两?拨千斤最妙。

何况,他看着?燕羽长大,知?道这孩子从小羞耻心与自尊心极强。话文明地说,好生?地讲,就能将他碾进尘土里,叫他开不了口?。

“人不能太贪心。”陈乾商点了点烟灰,说,“你这爸爸,别卖儿子卖顺手了,不晓得走正道了。害人终害己。”

夜空中,圆月西移了些,廊檐的阴影从燕羽乌发上落下,遮住他眉眼,在他脸上画了一道阴翳与月光的明暗分界线。

陈乾商等着?他摇摇欲坠,最好支撑不住颓然倒地发了病。可?,燕羽语气寡淡,眼神更淡,说:“你去报警啊。”

陈乾商敛瞳,片刻间,松散的面部些微紧绷,说:“啧,你在江州这种地方都学了些什么?耍无赖?燕羽,你怎么变成了这么一个人?”

“比你好。”燕羽说,“我爸爸,他作?为一个父亲,找你要任何东西,对你做任何事,都理所应当。陈老师,头?上的疤还在吧?下雨还疼吗?当初被?打破脑袋,你怎么不敢报警抓他,你怕什么?”

陈乾商手里的烟掐弯了。烟头?烫在指上,火辣的疼。

一股恼羞之色从他眼底闪过,但他毕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精,缓一缓坐姿,就又变得收放自如。

他将那根折弯了的烟抬起,慢慢捋直了,重新抽一口?,吐出青白的云雾,笑说:“行,看你面子上,我不说他。聊聊我们。”

燕羽的眼睛在暗处,冷光微闪。

陈乾商见状,得意了,笑容玩味,说:“燕羽,你干嘛对我这么……抵触?你仔细想想,小时候,我对你不好吗?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都可?以帮你。我也说过,这话在任何时候都作?数,你……”

“滚。”燕羽吐出一个字,下颌咬紧了,表面仍镇定,但小动作?暴露了内心。

毕竟还是孩子啊,陈乾商暗笑。他点点烟灰,满心得意,真不舍得少看他一眼,还要说什么,手机却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搅他雅兴。

他不悦地看一眼来电显示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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