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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一门之隔

作者:殷寻

简介:

你和我一门之隔,推开,也许是真相,也许是万丈深渊……

前序

2013年,冬。

入夜后的南城下了雪,全城交通瘫痪,车尾灯在雪色里聚成了汪洋,连着急促的鸣笛声一并蜿蜒出城。

秦宿开着车一路绕到封城高速,沿着辅路顶着风雪疾行。雪蒙上了霓虹,直到城外,唯一一点城市的光亮都在雪夜中偃旗息鼓了。

别墅区依山而建,打远看过去一幢幢别墅鳞次栉比。亮灯的极少,只有零星几窗的灯影淹匿在远近交黑魆魆的屋影间。

秦宿穿过别墅群间的小路直达山顶,车行过后是长长的车辙子印。到地后,车子也没入库,一个刹车停在别墅外,车轮在雪地上打了个滑。

52号别墅,远离别墅群,僻静。

秦宿下了车,抬头瞅了一眼。没亮灯,只有门前灯是点着的,只映亮眼前巴掌大点的空间。他裹紧大衣几步上前,雪簌簌而落,很快将他的脚印覆盖,掩了踪影。

房门没锁,一楼却没人,偌大的别墅陷在异常的寂静之中。秦宿掸净大衣的雪,顺着一侧的楼梯上了二楼。

走廊也是拖了长长的暗影,直到尽头的房间,有微弱的光从虚掩着的门缝里挤出来,斜斜地切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秦宿没由来地攀升一种不好的预感,促使他的脚步转轻,小心翼翼到了房门前,手轻搭门把手,一点点推开房门。

眼前有闪烁的光,来自墙壁上的投影。

投影里是一堂讲座,镜头给到台上时,有一中年女子在抱着一男子嚎啕痛哭,男子任由她在怀里哭,风度翩翩,对着台下说,“精神分析师或者心理咨询师自我防御机制一旦崩塌就能导致反移情,这是咨询师意识之外的无意识冲突、态度和动机。无法了解自己,这不单单会发生在咨询者身上,有时候就连咨询师也会陷入这个怪圈。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在治疗过程中需要录像或者录音的原因,一旦反移情发生,咨询师可以通过影像资料来自我分析反省,达到澄清反移情出现的因素 。”

台下有人问,“沈教授,咨询师也是人,是人就有情绪,除非催眠,否则怎么可能有十足把握控制七情六欲?”

男子在台上沉吟片刻,然后看着台下,“还有一种方法,可以控制……”

秦宿猛地觉着屋子里不对劲!

目光陡然一转,落在靠近书架那排的椅子上。椅子于书桌后,背对着他,冲着窗子的方向,窗外的光被厚重的天鹅绒落地窗帘遮住,使得那一角尽数陷在黑暗里,唯独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在投影隐隐的光亮下显得僵白。

“沈序?”秦宿压低了嗓音。

没应声,依旧背对着他坐着。

秦宿觉得后背嗖嗖泛凉,无暇再去关注投影里的讲座,一步步上前,绕过书桌站在椅子背后。

椅子上的人丝毫反应都没有。

秦宿伸手,缓缓将椅子转过来……

竟是个假人坐在椅子上。

头微斜靠着椅背,睁着眼,脸上还架着眼镜,一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手垂放椅下。

这假人做得跟投影讲台上的那张脸很像。

明明不该有什么,秦宿了解他平时喜欢恶作剧,可就有那么一丝异样蜿蜒而生,就像刚刚一闪而过的预感。

秦宿仔细打量着这假人,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尤其是它搭在扶手上的手,食指朝下曲,其他四指平放。

他顺着食指方向往斜下方看……

是陷入黑暗的桌角,隐约像是有什么东西。秦宿伸手去够,是个手机。

拾起,屏幕一亮,直接进到信息界面。

有一条讯息:我们都在沙漠,白色骆驼朝我走来,你还在原地吧,因为你绝对想不到……

不是一句完整的话,却发了出去。

还有通未接来电。

显示:秦兄

一句奇怪的话

岑词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半。

窗外悬着一牙月,月色惨白,掩在层层叠叠的阴云里,周遭跟泼了墨似的黑。她没有拉窗帘睡觉的习惯,所以电话那头在说“岑医生,闵薇薇是你的病人吧”时,她瞅着一窗之隔的茫茫夜色,心想,真是个不安的夜。

出了单元门,岑词打了个寒颤。

初冬的南城气温并不友善,风一过,扫得人脸生疼,幸存在小区清洁员扫帚下的枯叶却逃不过风卷的命运,哗啦啦摩擦着地面,像是被强行拖走的残肢。

她拢了长发紧了一下大衣,临上车前又停顿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下意识地朝身后看了一眼。

静寂的小区陷入大片的浓黑里,借着大门口墙灯昏暗的光晕能看见空气里浮游着丝缕未散的雾气,人世间的烟火气还没醒,灯光大亮的是保安室,身穿棉大衣的小保安窝在椅子上双手插袖,脸近乎都要埋进衣领里打盹儿。

一切看上去都稀疏平常。

岑词转眼瞅向夜空。

那月就像是有人在黑色幕布上随手画上了一笔似的,似钩。

下弦月。

车门关上的瞬间,岑词冷不丁想起莎士比亚的一句话——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我没杀他。”

审讯室里,闵薇薇低垂着脸。头上悬着刺眼的光,她的整张脸被罩在阴影下。很快她又抬头,补上了句,“而且,我压根就不认识他。”

闵薇薇,风头正盛的节目主持人,漂亮又风趣,惹得不少宅男们的喜爱。岂料就在傍晚时分她突然性情大变,持刀企图杀害其未婚夫周军,连捅两刀都朝着要害部位招呼,家里血流成河,住家保姆吓得魂掉赶忙报警。

此时此刻,周军被送往医院抢救,而向来在电视上露面最多的闵薇薇被拘留审讯。

铁证如山,有人有物,所以闵薇薇上述那番话就跟隔靴搔痒似的,怎么听着都不像是很有诚心地为自己辩白,连借口都听着荒诞,由此审讯的警员皱了眉头,语调提高,“还说不认识?不认识他你住人家里?不认识他你拿刀子捅他?你看你自己衣服,上头还沾着受害者的血呢!”

闵薇薇低头瞧着衣襟,沾了喷射状血点,密密的一片。她眉头拧在了一起,好半天抬眼,一脸的疑惑,“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刑侦队队长裴陆叉着腰隔着单向玻璃看着一脸无辜的闵薇薇和拼命压着脾气的同事,稍许转过身,在烟灰缸里摁灭手里的烟头,拇指和食指一点点将烟头碾碎,“岑医生,你怎么看?”

岑词没答话,始终在翻看警方递上来的资料,五分钟前她刚到,大衣上的寒气都似乎未散。

裴陆也没催她回话,手搭放两边,“据现场的同事反映,当时闵薇薇就站在受伤的周军身边,神情很木讷,直到被带上警车她才开口说话,却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他顿了顿打量岑词的反应,一般人听到这话十有八九都会问上句:什么奇怪的话?再或者给出个询问或者你继续说的表情。

然而岑词仍旧头也没抬,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裴陆抬手蹭了蹭鼻子,一时间觉得挺掉链子的,清清嗓子给自己搭了台阶,“她跟警方说,我不是我。”

“保姆亲眼看见闵薇薇伤人?”岑词抬头,没迎合裴陆的问题,却冷不丁问了这么句话。

裴陆觉得这姑娘的反应真是……处处让他意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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