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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迟夕 十七·灰发·令牌

 

危漠崖这几招的阵势一下来,满堂宾客自是尖叫着作鸟兽散。甄不移领着几个六王府的人守在出口,眼光锐利得很,无关紧要的人自是由得他们逃命,亢应鸿的党羽却皆被拍了回去。

亢应鸿被危漠崖的缎带缚在椅上,闻言却是冷笑,道:“本王为朝廷鞠躬尽瘁多年,与当今圣上手足情深,你这一声逆贼喊出来,可是嫌自己活太久了?”

“三王爷借助江湖歪门邪道,意图加害当今圣上,证据确凿,”甄不移缓缓脱下外袍,里头却是他行走江湖时的惯常素衣,“是陛下的旨意,要将你捉拿。”

见他俨然一副要以白道会首领身份出手的模样,亢应鸿变了脸色,道:“甄不移,你这是什么意思?”

甄不移道:“王爷借着寻找先皇手谕的名头,近些年暗地里将兵权逐步收归己有,还花重金试图买通江湖各大门派,为自己巩固接任地位,这些事,你道江湖中人皆是眼瞎?”

危漠崖仍手执缎带一段,眼见甄不移似是要出手,低声道:“同你说过了,白道会出面过于难看,我一人对付他便是!”说罢,仰首又将缎带再绕一圈,直锁亢应鸿咽喉。

亢应鸿眼中忽发精光,凝神聚气,内息一瞬暴涨,猛地将绕在他身上的缎带逼得四分五裂。伴随一声巨响,内息掀起巨风,危漠崖和甄不移二人大惊,同时几个翻身向后退去。

“就凭你这些空穴来风的说辞,想要诬陷本王?”亢应鸿抬手拂去身上残存的几根布料,面带怒意,“谋害皇亲国戚的罪名,你们两个可担当得起?”

“你带头找寻毒害皇帝的方法,还将秘方藏于府内,这也算是空穴来风吗?”危漠崖高声反问,似是怕剩余被困在厅内的宾客们听不见似的。

亢应鸿的脸色骤变,冷冷问道:“你说什么?”

“迟夕剑内藏的,是天下间唯一能诛杀天子的秘方。王爷把剑藏得这么好,不就是为了这个?”危漠崖笑得张扬。

亢应鸿难以置信道:“胡说八道!剑内藏的明明是——”

危漠崖打断道:“是先皇手谕吗?这种流言恐怕也是王爷派人传出来的吧?”

“这明明是你风月楼的账本内容!”

“可惜,剑内藏的正是你谋反的证据。”危漠崖扬了扬手中两张薄薄的黄纸,上面隐约可见“亢氏心法逆解”几个字。

亢氏心法,便是皇家从来只传给继位登基之人的心法,虽无杀神弑佛之力,却可保人百毒不侵。唯一的死穴便是逆解之毒。

迟夕剑里藏的竟然是这个。这便是,当朝皇帝亢应岚的催命符。

亢应鸿煞费苦心想要借先皇手谕来加强自己的势力,却没想到这是能改朝换代之物。他虽有心做皇帝,但亦绝不会做无把握之事,因此多半是真不知此逆解的存在。危漠崖却将计就计,以这逆解作为他意图谋反的证据。乱臣贼子遇上江湖邪教,一旦打起来,该说是误杀?抑或是平叛?说辞都不重要了,反正皇帝想亢应鸿死,那风月楼便成全这面和心不和的兄弟俩。

这一招栽赃嫁祸,也算是脏到极点的手段了。

“危漠崖,你想要制造证据来扳倒本王,也挑个像样点的,”亢应鸿死死盯着危漠崖,“迟夕剑现在仍好好地躺在王府内,你这两张废纸,能说明什么?”

“你当真是蠢得无可救药,算了,便让你死个明白。”危漠崖将黄纸抛向空中,眨眼间手中又多了两把匕首,腾空而起便朝亢应鸿刺去,“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信任过你,你书房里的迟夕剑,是假的。”

亢应鸿心中登时大惊。这便真的解释得通了。

真正的迟夕剑,一直都在危漠崖自己手中。这两张黄纸恐怕真的是剑中的“手谕”。如今他熔了剑,抢先一步取了剑中证物,若今日亢应鸿不能从这鸿门宴中脱身,危漠崖只需翻出藏于王府内的假剑,来一招老套的栽赃嫁祸,便可给他冠上意图谋反的罪名,甚至以此为由诛杀自己。但自己终究是王爷,眼下危漠崖如此之大胆,招招是要取他的命,恐怕早已得到天子首肯,誓要将功高盖主的自己铲除了。

思量至此,亢应鸿更加不遗余力地反击起来,捏紧双拳便调动起周身内力,数掌推出,刮起掌风阵阵,甚至将桌椅板凳都掀翻了,砸向危漠崖和甄不移。

甄不移回掌抵住飞来的桌椅,眼看着长剑便要出鞘。危漠崖却一个跟斗跃到他跟前,又是一道缎带绕住了他的手腕,喝道:“都叫你不要掺合!你那小王爷日后还要在朝堂上混呢。”

“漠崖,亢家内功不可小觑,你一人抵挡不住!”甄不移仍想出手相助,无奈手腕受缚,却又不好朝危漠崖出招,僵持不下。

危漠崖一手仍牵引着缎带一段,另一手接住了一把条凳,注了几分内力奋力甩向亢应鸿,击中他一侧身子,伤害不小。但他需分神牵制住甄不移,两端使劲,定然难以使出全力。先前对付黄尘潇的招数本亦可使出,但亢应鸿内力源源不断地朝外扩散,不似普通武功般可见招拆招,反倒像是燃烧自身内力以换取不停息的攻势,危漠崖的灵活套路却不易突破入内,一时战况胶着。

“漠崖,快放手!”身后甄不移焦急催促。危漠崖犹豫了,他风月楼本就非甚光明磊落的门派,若非紧要关头,他真不愿将六王府和白道会也拉进这趟浑水里来。但眼下再不克制住亢应鸿,若让他逃了,之前部署的一切岂非前功尽弃?危漠崖的缎带缓缓松开了甄不移的手腕。

正当甄不移按捺不住,欲拔剑向前之时,厅外忽有疾风席卷入内,一个深色身影如蛟龙般游走飞身向厅内。同时一把剑叮当一声落到危漠崖脚边。

这剑的气息既熟悉又陌生,像是迟夕,却又不是迟夕。

那身影未曾停顿,仍朝着亢应鸿而去。有兵器反照出白光一晃而过,轰隆巨响一声,便见到有人将长剑刺向亢应鸿,在他肩侧留下一道血痕,越过他飞向了后方。

那人站定之后,扬起一头如瀑灰发。

云淡。

危漠崖瞪大了眼睛,呼吸一窒。行走江湖多年,向来心态稳如泰山,战场上从未有过这般心神剧动。

为何……他怎会……他竟然回来了?

云淡直起身,缓缓转过来,深深地看了危漠崖一眼,一贯波澜不惊的双眸内,此时却似有柔和暗涌溢出,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那亢应鸿受此一击,虽不致命,但那伤势创口虽小,隐于暗处多时的云淡蓄力发功,也绝对够伤他个六七成了。

危漠崖脚尖一勾,便将脚边的那把剑踢起,伸手一把握住剑柄,剑气带着熟悉,却又绝非迟夕,料想该是那两把剑熔了之后重铸。比起迟夕剑来,这剑更符合他手握姿势,与他的内功共鸣一拍即合,使起来必定更加得心应手。有此剑在手,自是如虎添翼,亢应鸿即便是内功再深,也绝对敌不过他与云淡二人联手。

亢应鸿怎会就此认输?他聚拢真气,一掌拍向身下地面,震荡如蜿蜒地裂般朝着云淡立足之处冲去。

危漠崖正欲开口叫云淡小心,却见他猛地将剑尖拄入地缝,以剑作撑,回身便是一个空翻,跃到他跟前来,落地时仍面朝着亢应鸿。危漠崖马步扎稳,稍微往前送掌,托住了云淡的后腰,让他借力又腾空,持剑攻向亢应鸿。

这动作却似乎有些熟悉……危漠崖顾不上停顿,缎带绕上剑柄,纷飞着袭向亢应鸿,电光火石之中,他想起来了,那是在旧镖局,最惨痛的一战中,他曾与云淡以同样的姿态并肩作战过。

二人合击之下,亢应鸿很快便败下阵来,仅数十回合便被云淡一脚踢中胸膛,朝后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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