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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惊人,面黄肌瘦也掩盖不住他的欣喜若狂,满脑子想的都是“儿子出息啦,可算有人替我讨回公道”,就等着一雪前耻。
谁知周从嘉到了后不仅没替自己出头,反而与抓自己的人谈笑风生,周老汉这口气可憋得不小。不过说归说,他压根儿不敢在人前发作,毕竟他早就养成了对儿子言听计从。
“吐他们几口又怎样?打他们一顿又怎样?我去外地上学顾不了家,万一里面有记仇的,有的是方法折腾你。”碗里的酒快擦完了,周从嘉又倒了小半瓶:“民不与官斗,今天吃饭的几个县官就是现管。我们不计较之前的事,他们以后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尽心尽力罩着你。”
周永贵一知半解,哪懂这么些弯弯绕绕,只听周从嘉继续说道:“我妈那算历史遗留问题,可大可小。你只呆在看守所,没判刑、不算坐牢,县长的意思应该是已经处理好了,不会影响我的档案。”
没坐牢,没记录,不耽误孩子前途,这些周永贵一听就懂:“好好好,还我儿清白就好,我受点苦不算什么。”
“想想我妈受的苦,你就当是报应吧。”碗里的酒见底了,周从嘉起身找酒瓶盖子。
周永贵的目光不再随着周从嘉忙碌的身影打转,他陷入了沉默。报应吗?自己不偷不抢、勤勤恳恳干活,也会遭报应?买女人是不好,但不犯法吧?如果犯法,为什么周围的人都没事呢?大家的老婆都是买来的,生孩子养孩子,谁的日子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瞅了眼一言不发的老父亲,周从嘉没打算停下手中的家务。他心里清楚,周永贵对他这个儿子是又爱又怕,同样的,他对父亲的感情也十分复杂。
周永贵对自己这个独生子当然倾其所有,包括周永贵的父母,对宝贝孙子也是极尽疼爱。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与村里爱闹事的“刁民”不同,父亲与祖父母都是勤劳朴实的人,最大的心愿就是多子多福,总有一个能出人头地。
然而村里远近闻名的老好人,对待周从嘉的母亲却极尽刻薄,原因无它,只因宋雅兰老想逃跑。
当年光棍儿横行的落后山村,本地的女婴能不能顺利活下来都打个问号,更不要说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外地女人。办完粗糙的结婚仪式,宋雅兰的噩梦开始了。
打骂是家常便饭,反抗狠了便拴几天,被彻底“驯服”的城里姑娘,最终不得不用握笔的双手,拿起农具下地干活。
等怀上了周从嘉,全家像宝贝似的供着孕妇,宋雅兰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公公婆婆省吃俭用,攒着鸡蛋留给儿媳妇,本就匮乏的物资全紧着宋雅兰一人儿。
周永贵每次进城还会带些脂啊粉啊的哄老婆开心,甚至专门买了一张胖娃娃年画,挂屋里天天看,期盼孩子健健康康。
不知是不是孕激素的作用,宋雅兰竟也盼着孩子降生。她偶尔打量着高大强壮的周永贵,幻想着孩子的模样:如果是个女娃,可千万别遗传周永贵的粗眉呀,女孩子还是要面相柔和,最好像自己;如果是男娃,肯定也是高高壮壮的,鼻梁要像周永贵一样挺,可别像自己一样是个小圆鼻……宋雅兰似乎忘了,除了她并没有人设想过生女孩。
周从嘉出生后,宋雅兰终于绝了逃跑的心思,安安分分与周永贵过起了日子。“从嘉”这个名字也是宋雅兰起的,她是真的希望一切都好起来。
日子好像真的一天天好了起来,宋雅兰与周从嘉专心打理着这个家。即便独身进城,她也未动过一丝逃跑的念头,不知道她是认命了,还是打从心底接受了,亦或两者皆有。
生活贫穷且平淡,宋雅兰极少怀念少女时期的生活,她把大量时间花在教周从嘉读书识字上,聪明的小孩子永远能带给大人满满的成就感。
周永贵的父母看宋雅兰老实了,便没再打骂过她,在周从嘉的两面讨好下,婆媳关系竟还处的不错。不过好景不长,周永贵的爹意外摔死后,他妈也在一次酷暑劳作后一口气没缓上走了。
这时的周从嘉才十来岁,眼见着周永贵因失去父母而酗酒、发酒疯殴打宋雅兰而无能为力。次日恢复神智的周永贵又是自责又是忏悔,依然改不了时常半夜发疯的毛病。
等周从嘉进入青春期,身高猛窜,体格变壮,他终于忍无可忍揍了周永贵一顿。原先的自己弱小无助,劝架还会受伤,现在的自己不仅浑身使不完的劲儿,还能以暴制暴,太他妈的爽了。
暴力使血液沸腾,只要周永贵发疯,周从嘉便不吝出拳,甚至有一次把烂醉如泥的周永贵放屋外晾了一夜。宋雅兰看不下去,想为丈夫求情,被周从嘉强硬拒绝后,只好拿件衣服为他披上,不至于冻死。
每次收拾完父亲,周从嘉就会在第二天周永贵酒醒后找他谈话。有时讲道理,讲自己好好学习才能出人头地,讲家里这样闹他不放心离家读书,干脆书不读了就在村里种田,吓得周永贵赌咒发誓;有时聊感情,回忆爷爷奶奶,细说快乐的亲子时光,希望活着的人好好过日子,周从嘉经常说着说着双眼通红、看着周永贵泣不成声。
胡萝卜加大棒意外有效,几番折腾下来,周永贵再也不敢过量饮酒,再也不敢在家动手,从此老老实实按周从嘉定的规矩生活。
父慈子孝的局面恢复了,只是一家之主的权柄完完全全落入周从嘉的手里,他成了家中说一不二的角色。尤其在对父亲的约束上,周从嘉从不手软。
得亏周从嘉的雷霆手段,周永贵躲过了村里泛滥的黄赌毒,一心一意与宋雅兰挣钱养家。每当又听说谁谁谁家破人亡,夫妻俩不住唏嘘,还好家里儿子有见识,关把得严。
见自己“齐家”的成果显着,周从嘉便放心大胆地跑外地读初中了。期间宋雅兰的精神状况不好,他还以为周永贵又作妖了,结果发现应该是被拐卖的精神创伤迟迟未愈,在儿子离家后爆发了。
周永贵没有嫌弃宋雅兰,反而小心翼翼伺候着,任劳任怨。周从嘉一放假就回来照顾母亲,带着她四处求医,萌生替母寻亲的念头。
这种情况持续至高中,直到陈佳辰的多管闲事扯掉了整个家、或者说整个村的遮羞布,一段段建立在买卖之上的孽缘才被拉到阳光下检视。
周永贵在里面关那么久,是不是报应,还是正义的制裁,周从嘉不想评判也懒的评判。就算辩论出花儿来又能怎样呢?剩下的人得继续生活,不是吗?
周从嘉服侍着沉默的父亲洗了个澡,再次扶着他躺回床上时,周永贵开口了:“我对不起你妈,一开始就是错的,要不是拐子,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到你妈这样的人。我也对不起你,让你生在这种家庭,我……想赎罪,可惜你妈走了,我也只能补偿到你身上了……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到头来还是要打光棍儿……”
“那不见得,我妈还是要回来的。”周从嘉坐在父亲床边,拿出药膏涂抹。
周永贵的音量陡然增高:“你啥意思?你是说你要去求你妈回来?”
“我去求什么,我去求了她就愿意回来吗?”
“那你刚才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她要回来吗?”
“唉,久病床前无孝子,反过来也一样。”周从嘉叹了口气,手里的揉捏并未停下:“外公外婆看着年纪大了,不像能长期照顾我妈的样子。”
“那不见得,多一口饭的事,你妈好养活得很,她爹妈又不缺钱,大不了请个人照顾你妈呗?”
“你觉得我妈那几个兄弟姊妹能同意?这么久没见,早没感情了。”
“那你妈可是他们亲闺女呢,认回去了还不对她好?”
“爸,村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