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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疑

 

他学习如何干净地“收尾”时,没有想象过自己第一次用上这些知识,是为了处理自己的血迹。幸好研究员们没有过来检查他宿舍情况的习惯,出任务时他也会带手套,最妙的是上个季度的体检不久前刚结束,距离下一次体检还有三个月。只要体检之前,伤口愈合,他就不会被发现。

而凭他的经验,三个月,这点皮外伤,足够了。

但是如何杜绝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他们没有头绪。他们连他到底为什么会神游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所以接下来几次任务,为了保险起见,他服用了钝化剂。

第一次的时候黛安娜提心吊胆,生怕别人发现了他的异状。他自己嘛,他吃了钝化剂,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不过在吃之前,他也是好好给自己心理暗示了一番。他俩都觉得,要装得像没吃一定不简单。他不吃钝化剂的时候,时不时还会有一些让人皱眉头的言行,现在吃了钝化剂,没有感情,也没有行动的动力,不是更容易露馅吗?

结果真的这样做了才发现,好像不是很难。因为周围的人都不知道他吃了钝化剂,所以也就不会在他有了不妥的表现时对黛安娜说:放着弗伊布斯不管就可以了。甚至在几次瞒天过海之后,弗伊布斯觉得吃钝化剂比不吃钝化剂还要更轻松。他还保有自己那些活跃的情绪时,难免会对表演一些在他看来是冗余而不必要的友善表现时,产生抵触和厌烦的情绪,但是现在呢,只要完全服从黛安娜就可以了。有一天,黛安娜还悄悄告诉他,他们的制造者对他最近的表现非常满意,并且觉得这是她的功劳,夸奖了她。

回到家里,回到这个没有被监视的房间,他才结束表演。他变回了一个吃了钝化剂的哨兵该有的样子。他们本来还计划着探索他们的新能力,现在,这项进程不得不终中断……又或许也不算中断,只是他们的确没再来得及尝试在做爱之外的状态实现那种能力。

他和黛安娜做爱。吃了钝化剂的哨兵,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于是他和黛安娜做爱的频率创下新高。黛安娜开始习惯这种古怪的感觉了,和一个吃了钝化剂的哨兵做爱。弗伊布斯在药效过去后甚至觉得,她有点喜欢这种感觉。她用她那些温暖的感情,把他,一个像是没有生命一般的空洞的死寂填满。她往死海里注入生命,让这片寂静重新变得像是一个生命,有感情、有感觉、有温度。

而且,深度结合的感觉真的非常好,什么也不做也感觉很好。有几天,他们做爱后,就依偎在床上,一个小时接着一个小时地那么躺着,精神体在房间里游来游去,随着他们偶然浮现的心念,把这个电器打开或者把那个电器关上。用来调整扫地机器人很是方便。

这一次来第九区进行例行的常规提问,他们被提前告知:这次没有一起作答的环节,他们去不同的房间同时完成这个项目。

弗伊布斯走进这个房间,看到这一次,坐在桌子后面的人是朱利亚斯·赫尔海姆。

“你好,弗伊布斯。”博士和蔼地说。

“你好,赫尔海姆。”年轻的哨兵打着招呼坐下来。

“好久不见,还挺想念你的,男孩。”博士说,“前一段时间我不在第九区,你是不是已经听说了?”

“我没有关心过。”弗伊布斯回答,“你在或者不在,都是一样的。”

博士笑了。

“一样的,那真好啊,弗伊布斯。”他说,那双绿眼睛从眼镜片后面审视着年轻的哨兵。

“最近,有什么想要和人聊一聊的话题吗,男孩?”他把话头抛给了弗伊布斯。

“没什么想聊的。”弗伊布斯回答,“我很好,黛安娜很好,我们很好,任务执行得很好,一切都很好。”

“几个月前我交给你们的那项任务呢?”

“暂时没有进展,我们毫无头绪,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好吧,弗伊布斯……”博士这样说,无论他的神态还是肢体语言,好像都显示,他真的就要放过年轻的哨兵了,“那就更让我好奇了——是为了什么,你要瞒着我们偷偷服用钝化剂?”

不要紧张,不要自疑,不要遐想。相信自己所要说的一切,因为——我就是在说真话。

“谁服了钝化剂?”弗伊布斯问。

“你确定要这样吗,弗伊布斯——对我狡辩?”赫尔海姆问。

“我不理解你在说什么——我这段时间没有被要求服用过钝化剂,我更没有偷偷服用过。”

“我打赌,就算雷古拉现在站在你身后,大概也会判断你说的是真话吧,弗伊布斯?”博士笑着说,“经常和黛安娜一起练习吗?”

是的。

不。

“就算是你在对我说话,”弗伊布斯说,“你确定,你要在一个哨兵面前,责备他的向导吗?”

他压低了声音,听上去和他愠怒并压抑着他的愠怒时的语气没什么两样。

可赫尔海姆没有回应他。博士笑着凝望他,这样过了一会,博士站起来,探过身,抬起手——

弗伊布斯被他弹了一下额头。

当轻微的疼痛在额头上绽开的那一刹那,弗伊布斯懵了,紧接着,情不自禁的,他的心提了起来。

“我做错了什么?”他问博士。

博士开口,不是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报起一串数字。是日期,他意识到。他接着意识到,那是钝化剂从他体内代谢干净,他的情绪从药物作用的支配中脱离,恢复正常的日期。

“需要我和你谈一谈药物滥用及其危害吗?”博士问他。

这一次,他没有说“我很抱歉”,也没有说“我保证我再也不会”。他一言不发,垂着头盯着眼前的金属的桌面,喉结滚动。

“好吧,反正负责教你这方面知识的不是我,”博士说,“我,现在想弄清楚的是——为什么?”

“是我命令她不要告诉你们的。”年轻的哨兵回答说。

“啊,弗伊布斯,这是对你的提问,我不关心黛安娜,我只关心你。”博士轻笑了一声,“不过既然你提到了黛安娜,那我们聊聊她也无妨。”

弗伊布斯以为接下来,博士就要问他:你是如何说服黛安娜不报告的,你是如何说服黛安娜不仅不报告,还反过来帮你隐瞒的?

然而,博士没有。博士问的是:

“你爱黛安娜吗?”

弗伊布斯讶然抬头,望向赫尔海姆那一双和和他颜色相同的眼睛。哨兵张着嘴,好像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但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他最终说出了那个很简单的答案:

“爱。”

赫尔海姆笑了。无奈的、惆怅的,又有点宽容意味的笑容,仿佛哨兵真是他的孩子,他在哨兵身上看到了自己,所以此时分明是哨兵犯错了,他还会这样笑。他不对他的过错感到恼火、遗憾或者失望。他感到怀念,怀念自己也曾犯过同样的错误。

“我相信你不会傻到没有预见到这件事暴露的可能,”博士说,“我相信你也不会傻到以为这件事暴露的时候,黛安娜不会被你连累受罚。既然如此,男孩,你还对我说,爱她,”一声轻笑,“能说说吗,你怎么想的,你为什么觉得你可以这样做?”

他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

是啊,为什么呢?明明知道博士总有手段发现他想瞒住的事,明知道如果没瞒住,自己会被罚,黛安娜也会被罚。明知道……黛安娜即使只是被责怪,她也会很……

“你是觉得,”博士说,“自己的感受,自己是否舒服,比黛安娜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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