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外面还在下雪,天色灰暗,地上的积雪被洒扫太监扫到红色宫墙边,徐香宁裹紧身上的斗篷,她又去小阿哥安置的房间。
端嫔娘娘怕刚生产完的春喜见到瘦小虚弱的小阿哥忧心过度,昨儿失了那么多血,还被太医缝了针,伤口尚且血淋淋的,人还没缓过来又有发生意外,到时候太医都救不回来,遂特意吩咐将刚出生的小皇子安置在另外的厢房,由专人看照看。
“小阿哥可有进食?”
“回小主的话,小阿哥只喝了一点点奶,不多。”
喂养小皇子的奶娘正敞开衣襟,先挤出一点奶,小阿哥还没学会自主进食,只能拿来小木勺一口一口喂。
徐香宁在一旁看着,发现小阿哥倒是砸吧两下嘴巴,她立即回头看向张嬷嬷,惊喜道:“嬷嬷,小阿哥能吃东西耶。”
“能吃就好,能吃就好,小阿哥饿了。”
或许春喜的孩子能活下来,徐香宁心想。
傍晚,醒来后的春喜执意要看小阿哥,哪怕下床也要过去看小阿哥,徐香宁哪敢让她下床走动,伤口都没愈合,于是只好让张嬷嬷去把小阿哥抱过来,春喜一抱到小阿哥都不肯松手,满眼慈爱。
……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小阿哥还有三天满月,原本身子还没好的春喜自打抱到小阿哥后整个人精神气回来了不少,而徐香宁也从春喜半夜小产,生命垂危一事中缓过来。
春喜身子好得差不多后就张罗着给小阿哥在长春宫办满月酒,请示了端嫔娘娘,端嫔娘娘同意了,还贴补了一些银子给她们。
端嫔娘娘身为长春宫的主位娘娘,但为人亲厚,待人和善,小阿哥刚出生那几天,她常让人拿着她的宫牌以她的名义去请太医,不然以春喜答应的身份,太医必有所怠慢,徐香宁每次都为自己分配到长春宫感到庆幸。
她在春喜房间内给小阿哥亲手纳一双鞋子,她针线活手工活通通不行,眼看着粗线头又歪了,她悄悄拉了拉张嬷嬷的袖子,把没纳完的鞋子递给张嬷嬷。
“香宁,不是说你要亲手做吗?”正在给小阿哥喂母乳的春喜瞧见这一幕,笑着打趣。
徐香宁被撞见,干脆理直气壮起来,“我都做了这么多,怎么不算我亲手做的,我只是让张嬷嬷帮我把线头弄正,你看平安两字都是我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春喜抬眸,说:“是,绣了两个月,还歪歪扭扭,一大一小。”
坐在一旁的常常在跟她的婢女桂兰都捂着嘴轻笑起来。
徐香宁瞪春喜一眼,“你是不是我姐妹,就知道揭我的底,这都是我的心意,心意最重要。”
徐香宁话语刚落,外头突然有太监喊皇上驾到,一屋子的人顿时一惊,来不及多想,匆匆整理一下仪容,不过须臾通通到门外的廊下跪下,迎接皇上。
长春宫并无受宠的嫔妃,被翻牌的次数少,最受宠的还是端嫔娘娘,两个月被召去乾清宫侍寝,再之前便是春喜,春喜刚被封为答应时颇为受宠,短短两个月就侍寝六次,也就是在这六次中有了身孕,自打被诊出有身孕后春喜就再也没有侍过寝,其他人鲜少有恩宠。
她被封为答应后一直无宠,从未侍过寝,从未见过康熙,相比于其他宫,长春宫受皇上眷顾的机会少很多,更别提皇上会过来长春宫的机会,今儿皇上过来真是太新鲜了,徐香宁低着头,琢磨着皇上为何过来。
“皇上驾到,荣妃娘娘驾到。”太监的叫唤声再次响起。
“都起来吧。”
徐香宁听到一道低沉的嗓音,她趁着站起来的间隙迅速抬头瞟一眼康熙,没来得及细看便垂眸,只觉得做皇帝,一人在上,掌握他人生杀大权的人真是浑身一股莫名的气势,威严而气盛,十六岁就擒杀权臣鳌拜的帝王,此时已步入中年,整个人沉而稳。
“朕前几日听说春答应生了小阿哥,朕得空过来看看,春答应在哪?”
“妾身在这,皇上,这是小阿哥。”春喜抱着小阿哥上前,把小阿哥凑到康熙面前,让康熙看一眼,只是小阿哥见到生人,原本安静的他啼哭起来。
“皇上,小阿哥许是饿了,让奶娘把他抱下去喂点奶吧。”春喜示意小阿哥的奶娘把小阿哥抱下去,免得吵扰到皇上。
“是,小孩子容易饿,快足月了吧?”一旁的荣妃开口,“辛苦春答应了。”
“妾身不辛苦,妾身能生下小皇子是妾身的福气。”
康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起春喜的手往主殿的前厅走去。
其他人见到皇上这一举动,莫不艳羡,这宫里生孩子的人多了去,没见皇上特意过来瞧一眼,更别说被皇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手,大家神色各异。
端嫔娘娘低声吩咐身边的人赶紧把龙井拿出来泡上,天气寒冷,把银丝炭也点上。
众人从廊下转到前厅,徐香宁作为小答应走在最后面,缓步前行,她心里想着事,没注意到前厅的门槛,被门槛绊到,整个人往前扑,心里想的是不要在皇上面前摔倒惊扰圣驾,可身体不听她的话,想的越多越控制不住身子,下巴先磕到地板,骤然咬到自己的舌头,扑倒的姿势不对,没能及时平衡,又在地上滚两圈。
那一瞬间,她真觉得舌头要被自己咬断了,眼泪夺眶而出。
“啊啊……”她疼得惊声尖叫,像狗一样连吐舌头,血腥味在口腔漫出,舌头要断了,肯定咬伤了,她以后会不会成了结巴。
已经坐在正中央红檀木圈椅的康熙只看到一个胖胖的女子被门槛绊到后在地上滚了滚,圆滚滚的身材在地上滚的时候十分滑稽,甚至地板都晃动两下,扑起一层薄灰,他再一看那胖女子连吐舌头,那舌头比起她胖胖臃肿的身子小巧灵活许多,还带有一点粉色。
康熙见那个胖胖的女子惊觉自己失仪时便闭上嘴巴,只是泪水从她眼角流出,惊魂未定的样子。
嫣红颤抖的唇,潋滟含水的眼睛,粉嫩的舌,莫名的,康熙身子涌起一股热流。
徐香宁忍着咬舌头与磕到下巴的巨痛吓得跪在地上请罪。
“殿前失仪,徐答应的规矩是怎么学的?”荣妃娘娘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皇上恕罪,娘娘恕罪。”
跪在中间的徐香宁磕头认错,成了众人的目光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