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有那样龌龊的心思,但顾峤在你心里应当与别人也是完全不同的。”
“至于现在——商月微,你眼里全都是对小皇帝的欲望,”子桑瑶将杯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也就像顾峤和傅翎这样被娇养惯了从未经过什么风月的傻子看不出来。”
当然,关于皇帝陛下,子桑瑶也没有太肯定人不知道。
或许知道,只是因为两个人之间的君臣关系而一直都没有捅出来,又或许是知道但不想做出什么回应,既不喜欢人也不想打破两个人之间的亲昵,这才选择了沉默。
毕竟臣子若是爱慕自己,也能让他保证人的忠诚,比起直接捅出来,造成君臣隔阂要划算得多。
“至少我觉着,你家那小皇帝比阿翎还要纯粹不少——他对你的喜欢太纯粹了,纯粹到我都分辨不出来,对你究竟是不是那种所谓的‘男女之情’。”
子桑瑶把空了的茶盏推到桌子中央去,毫不客气地指使大桓丞相给他倒茶,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忽然道:“不如我给你一对情蛊,你给小皇帝也种上去?”
“殿下慎言,”商琅还是那一句话,只不过后面又带上了一句明晃晃的威胁,“谋害帝王,当诛九族。”
“诛我九族,岂不是要连带着你也杀?小皇帝舍得?”子桑瑶半点也不怕他这样的威胁,忍不住地感慨,“若非是我一直都没有找到什么能生子的东西,我与阿翎说不定早就三年抱俩了。倒不像丞相大人,在人面前待了十多年,怕是连人身上什么温度都不知道。”
听到前面半句的时候,商琅还稍有些诧异,听到后面眸色直接沉了下来,忍着脾气听子桑公主说完,然后道:“殿下前些日子才刚刚及冠。”
“所以你是承认了你喜欢他?”子桑瑶看着商琅吃瘪便想笑,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被她父王称作“心思近妖”的王兄在这上面能如此大乱阵脚。
“商琅,你怕什么?我当年跟阿翎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过是十八。”子桑瑶从不知道藏在了何处的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罐随手丢给商琅,自刚才起眉眼就是弯着的,只不过多少带着些桀骜,若是顾峤在这里,或许会想着这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六年前曾见过的南疆公主。
眼下公主殿下跟劝个世外高僧还俗一样,一字一句都带着引诱:“丞相大人,都有如今的权势了,还去拘着那些条条框框地做什么?还是说读了圣贤书就忘了你原先究竟是什么人了?就这般继续忍下去装下去,你就不难受?还是说你当真想跟你家那位小皇帝做一辈子的明君贤臣?你就甘心?”
一连串的问题不知道有没有把商琅给问住,总之人是已经垂下了眸子,一言不发的,只有手上转动茶盏的速度快了些。
“好了,”子桑瑶轻笑一声,站起身来,随着动作身上响起一串银铃声,“忠告至此,阿翎他一个人待在外面我还怕他又生我气跑了,就先走一步。余下的,丞相大人好自为之。”
女子转头朝着门外走去,推开门的一瞬间身形一顿,又转过头来,全然没有了方才那样的张扬肆意,瞧上去反倒是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掩饰情绪,这才开口:“对了,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告诉小皇帝你的身份?我方才同他说的时候,看着他……似乎有些没想到。”
嗯,瞧着甚至是还有一些生气。
这后半句子桑瑶还在犹豫着说是不说,就发现丞相大人的脸色变得难看不少,原先就白得过分的脸血色变得更浅。
所以她还真是……闯祸了?
子桑瑶看着他这难得失态的模样,也没心思多去感慨今日这一会儿时间她竟然能在商琅那张喜欢冷着的一张脸上看到这么多不一样的表情,只想着怎么才能挽回一下。
但商琅压根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蹙着眉起身,快步地走到门口来,到她跟前才稍微一顿,开口说的却是:“公主可知晓陛下下朝之后去了何处?”
丞相大人大概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在压着心思,让自己语气看起来没那么凶,子桑瑶倒是没多在意这点小变化,知道人急,但她这个对于大桓皇宫半点也不熟悉的外人怎么可能知道皇帝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只能约莫地给商琅形容出来一个大致的方向,还没等她多补一句“你问一下宫人不就知晓了”,商琅就一阵风似地离开了她的视线。
说一句健步如飞毫不夸张。
还真是从来都没见到过人能急成这样。
不过也可能是她与到了大桓之后的商琅接触不多,不知道人这十多年来的一些变化。
子桑瑶心里想着,在商琅走远之后慢悠悠地走出宫殿,准备去寻傅翎,不再管丞相大人那毫无进展的单相思。
而另一边,傅翎并没有来寻顾峤,少年帝王就那么孤零零地待在御书房里,什么都没做,出了一会神之后甚至隐隐有了困意,迷迷糊糊地在桌案上趴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外面的门“吱呀”一声。
顾峤一下子清醒了。
若是到夜里,或许还会有宫人为了剪烛而悄声进来,但这青天白日的,御书房也不是个能随随便便进来的地方,能不经通传地直接进来,除了他自己,那就只有商琅一个人了。
他还好意思来!
少年帝王如今满脑子都是商琅把他同世家那些人一样忽悠欺骗,心里还憋着一股子的火,见人到了跟前来,那张惊为天人却又乖巧顺从的脸也没能让他添多少好脸色,冷着声音开口:“丞相来此做什么?”
急火攻心
商琅一言不发地跪了下去, 膝盖着地的时候还不忘撇过脸去咳嗽一声,咳得顾峤连能不能骂他都不确定——谁知道丞相大人究竟是真的还没好还是装的。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就是在那天晚上顾峤跟他一起到朱家的时候, 商琅就没再把自己完完全全地藏在那一身君子皮里面。
顾峤心悦商琅,瞧着丞相大人时哪哪都好, 但身为帝王, 他到底不是个傻子。他知道商琅瞒他,到如今认识这么多年,他也不曾指望过商琅能主动跟他说些什么事情。
但是, 就连这样的事情也要骗他?
顾峤垂眼看着,越想越气, 到底还是忍不住地刺他:“先生连这等事情都要瞒着我,嘴里究竟是还有几句真话?”
从他跪下的那一瞬间,顾峤就明白了人应当已经在子桑瑶的口中得知他已经知道了他身份的这件事,也没藏着掖着故作不知地试探。
果然商琅也没有否认,甚至连惯常那种惹他心软的神情都没有露出来, 只是垂着头,顺从至极,沉默了不知道多久, 才轻声开口, 为自己辩解:“臣……担心陛下会驱逐臣。”
这话差点没把顾峤气死。
少年帝王怒极反笑:“在先生眼里, 朕就是那等不明事理的人?”
“并非如此,”商琅终于抬起眼来,神色清明, 看不出半点欺上瞒下的心虚惭愧, “大桓律法有规, 外族人不得入朝为官, 臣隐瞒身份入朝已是大罪,再有如此罪名……以陛下之贤明,必将臣遣送出京——”
“臣怀私心,才不得已有如此欺君之举。”
“先生有何私心?”
商琅这一段话里面简直是漏洞百出,顾峤连怎么反驳人都想好了,在听到最后面那句话的时候却蓦然一顿,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商琅留在京都……能有什么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