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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真心中大痛,时璎受欺负,这些腌臜事,他是很多年以后,从一位说漏嘴的弟子口中听得的。
时璎不愿言说这些委屈,只会在夜深人静时,独自一人蜷缩在床头髮呆。
寒止面色沉冷。
“高处不胜寒,她被推上掌门之位时,也会害怕的,她需要的是您,是师祖娘的支持和信任,而不是没完没了的苛责。”
“她尽可能做到最好,变得更强,一是为了折松派,二是不想再被欺辱,她想要得到您或是其他长老的认可,但她好像从未如愿吧。”
寒止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想要得到寒无恤的认可,但她也未能如愿。
她在折松派这些时日所见到的都是前辈对时璎的打压和责难。
朽木、呆笨、愚蠢……
孽障、残废、畜牲……
她为时璎,也为自己感到怨恨。
时璎在她心里绝非美石,而是美玉。
没有悟性的人,又怎么可能在重伤之下,短短十日就练成一身新的内劲?
“事到如今,您还要怪她疏离冷淡吗?”
寒止彻底冷下声。
院门外来了人,戒真没有发觉,她却感觉到了。
好熟悉。
“竟是我疏忽了……”戒真神情复杂,“可时璎她难道没有错吗?”
“是。”
寒止稍稍提高了音量,“她错了,唯一的错,就是不爱惜自己。”
这话就是专门说给院子外那人听的。
寒止微微红了眼眶。
“她背负的本不是她的责任,她承受的本不是属于她的苦难,她当年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什么师父遗嘱,什么师门兴衰,她都可以不管不顾,但她没有。”
“所有人都在逼她的时候,她也没有闹得江湖之上腥风血雨,就连曾经欺负过她的同门,她也没有报復,还要她怎样啊?”
寒止觉察到自己失态了,朝戒真轻轻颔首,“抱歉。”
戒真只是摇了摇头,示意她接着说。
“江湖上风波流言不断,哪怕她站出来澄清,也未必会有人相信,不若就此做绝,是时璎她自己不要名声啊,说到底还是为了折松派。”
夜风萧萧,吹动了院外的竹灯笼,一缕暖光恰好落在时璎肩上。
“倘若这些年,真有无辜之人卷进来,那她确实做错了,可我这一路陪在她身边,从南都到北境,没见一个无辜之人,大都是道貌岸然的小人坏种,她到底何错之有?”
戒真叹了口气。
他待时璎,先是掌门,再是亲人。
可时璎一直都当他是亲人。
“是我错了。”
寒止说得口干,她给自己斟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院中重新陷入安静,戒真半晌才说:“寒止,你拜师之前,就是练家子吧。”
听小祠堂的看守说,寒止身手不凡,绝非几月就能练成。
“是。”寒止早知隐瞒不住。
“那你老实跟我说,你为何要拜时璎为师?”
“因为我仰慕她已久。”寒止编了个借口,方才眉眼间的阴郁,一瞬散得干干净净。
她与时璎年纪相去不多,成日里形影不离……
一种微妙的感觉掠过心头,戒真还未抓住,就没了踪影。
院门忽然被推开,时璎走了进来。
“师伯。”
戒真的脸又下意识僵板起来,寒止轻轻咳了一声。
他扯了扯唇角,温声说:“不是还伤着吗?乱跑什么。”
虽生硬,但至少听得出些许关心来。
时璎微微一笑,“没事了。”
她脸色依旧苍白,怎么看都还是痛得厉害。
时璎不爱言说痛楚,寒止今夜替她说了。
戒真这一刻就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她的隐忍。
他一言不发地走进屋里,再出来时将一串药包递给寒止。
一看就是早已备好的伤药。
关心的话卡在嘴里,戒真说不出来,时璎又杵在一旁,师侄二人,一个比一个变扭。
寒止见气氛微沉,笑说:“多谢师祖伯关心,我回去就煎给师尊喝,您放心好了。”
戒真摆摆手,“快把她领走,吵得我没清净。”
时璎明白他的内敛,“师伯早歇息。”
她明目张胆地牵住了寒止的手。
“师祖伯,改天我还来给你送窑鸡!”
“快走!”戒真眉心拧着,嘴角却挂着浅笑。
寒止一番话,倒是解开了他的一些心结。
也许,他和时璎该换个方式相处了。
戒真凝望着院中的木马,良久,红了眼。
“哈啊……”
猝然被抵在树上,寒止先是一惊,而后主动攀上了时璎的肩膀。
“这里有巡逻的,不合适。”
话是拒绝,腿上的动作却不是。
蹭过小腿的脚不安分,时璎不理会,她只是紧紧盯着寒止的唇。
“有人就有人,我也巴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寒止轻轻一笑,扬起的尾调藏着引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