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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暝会意颔首,顿时又有数个暗卫现身, 将朱家这些人给围了起来。
手指轻轻叩在窗框上, 顾峤缓声开口:“要朱家全族性命,还是朱五德一个人的,朕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
方才还安静的人群一下子变得喧闹许多, 有不少人在左顾右盼窃窃私语,还有些脸色变得苍白的。
顾峤冷眼旁观着, 没一会儿,云暝从人群中脱身回来,告诉他,这其中大部分人都易了容。
只不过他能看出来谁在易容,但没法说他们原来究竟是何等模样。
就是加上其他的世家给他们塞进来的人, 也不应当有这么多的易容的人。显然是为了混淆视听。
顾峤偏过头看了一眼方才被他点燃的香,已经燃过了半数,但那些人私语半晌, 也不见有什么站出来的。
顾峤托着腮, 倒也不心急——他不相信这群人当真对朱五德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能拚上性命护着他。
“君无戏言,还有半柱香。”他开口提醒,忽然察觉, 在那其中好像没有那位嫡系的小公子的身影。
顾峤记得的朱家人本就不多, 朱五德但凡上点心, 也不应该将他给藏匿起来。
种种都表明, 他真是铁了心要跟顾峤撕破脸。
商琅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凑过来提醒他。
顾峤头也不回地一颔首,放轻声音问他:“先生觉着,朱五德缘何敢在这等时候做出这种事情来?”
明明顾峤已经放了他一马,在这个时候选择反抗,危险性可比安安稳稳地到荆州去休养生息大多了。
他找到了靠山?
“他只是想要拉着朱家跟他一起死。”商琅开口,顾峤一怔。
“要猜到陛下会杀他,并非难事,”商琅继续同他解释,“如此,将计就计是最好的办法。”
方才马车上是安装的是机关,而非坐着杀手,就说明朱五德根本没绝对指望顾峤死在这里,完全是试探——若当真能把人杀了,那是最好,杀不成,也能依着他原先的计划来做。
“那个小公子或许是易了容,也或许当真不在此处,但无论如何,臣以为,这里并不完全是朱家之人。”
朱五德根本就没想要带着朱家安安分分地到荆州去。
他想靠着帝王的这一场屠杀,彻底将家中之人给藏匿起来。
甚至他本人在不在这,都不好说。
如果朱五德抱着这样的心思,那么那些人脸上的易容,估计也是难以直接给卸下来的。
这群人是被朱家给抛弃的人,也是替死鬼。
“朕果然大意了。”顾峤指尖搭在太阳穴上,揉捏几下。
如果真的是同商琅这般说的,那么朱五德比他认识到的要更心狠手辣。
“无妨,”商琅贴心地将手搭上去,主动给顾峤揉按,“陛下先前不是一直让暗卫看着?能避开皇室的暗卫,说明他们的行动极其小心,此时应当跑不远。”
以皇室的暗卫的能力,若是要继续追查,并不算难事。
顾峤一颔首,转头吩咐了云暝去安排,让伏悯保护好商琅之后,兀自下了马车。
虽然说君无戏言,但是如今朱五德大概率不在此处,朱家这群人顾峤也没法真的这么直接地给杀干净,不过换个法子却是可以。
“朕警告过朱家,”他走到朱家的人面前去,轻声开口,身后的香在这一瞬间燃灭,“朱五德欺君之罪足以诛九族,朕今日不愿见血,便换作流放,后世不得入仕、不得入京。”
“至于冒领身份者——”顾峤目光一一扫过,意味不明地在几个人身上落了一下,才接着道,“杀无赦。”
顾峤并不知晓哪几个是冒充的人,但是没关系,只要他们露出端倪,结果就只有一死。
他觉着自己如此已经足够宽仁。
毕竟有不少的世家,都是被顾峤给直接举族诛杀了的。
去岁菜市口和午门的血迹,到如今都还没有散干净。
禁军在暗卫的传信之下也已经到了此处,顾峤示意禁军统领来处理此事,自己重新回到了马车上去。
将窗边的帘子放下,顾峤靠在椅背上,阖上了眸子:“回宫吧。”
商琅在他开口的时候就伸手攥住他,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同他一起往皇宫去。
少年帝王眉眼之间尚且留存着几分忧色,蹙着眉,稍后却察觉到有一隻手伸过来,抚平了他眉心。
顾峤顺势睁开了眼:“先生。”
他轻唤,商琅问:“陛下预备何日微服私访?”
丞相大人很少直白地说什么安慰他的话,但是每次说出来这样的话都足够熨帖。
顾峤心一下子就软了,像是被人小心翼翼地捧进一片温水里:“朱五德还没有寻到,朱家尚有隐患,朕哪能那么轻易地撂挑子?”
“陛下应当相信他们,”商琅又握得紧了些,“如今大桓之势,君王垂拱而治,未尝不可。”
“先生如今……”顾峤瞧着他,眸子渐弯,然后猛地笑出来,声音也上扬“当真是像极了个妖妃。”
赶着劲劝他出京享乐。
商琅不说话,隻敛了眸子,顾峤又一次从他身上瞧出来了那种惯有的委屈。
他如今对丞相大人的示弱见怪不怪,但也是一如既往地抗拒不得。
“倒也无妨,”有商琅这么一说,顾峤方才还沉重的情绪放松不少,“朕只要商相朝上明辨是非,至于商皇后——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