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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怀疑到商琅的头上。
商琅自然也不会辜负他:“世家在京都这么多年,根深蒂固,所拥有的财宝自然也是无数。余下这些大多罪不至九族,若是陛下直接将人给杀了,那些财宝自然还是能留在他们家中,换了族支,却未改姓。如此,倒不如暂留他们一命,从中榨取更多的利益,也好拿来充盈国库。”
大桓的国库算不上贫乏也算不上充裕,而且钱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顾峤不会拒绝这样的提议。
只是觉得好笑。
他心中有了一个奇妙的猜想,说不定是那些世家想要借着商琅来访的时候拉拢人,却没想到外露了财宝,才让丞相大人产生了今日的想法。
“世家将这些东西交给先生之后,可知道是要送给朕做生辰礼物的?”顾峤顺着他这个猜测,来问商琅。
“自然不知,”商琅摇了摇头,“若是他们知晓,怕也就不愿意给了。”
这样的回答让顾峤更加相信自己方才猜想的是对的,笑意更甚:“朕实在是没想到先生对于世家会是如此……不留情面。”
“罪不容诛之人,哪来的情面可谈?”商琅声音淡淡,“拿这些东西来换几日不死,他们也算得上是拿钱消灾了。”
这话说得实在冷酷。
顾峤看着他这副冷肃的模样,有些恍惚。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商相就完全没有了先前那样的一身不沾尘俗的清冷气息,也学会了玩权弄术,学会了从其中榨取最大的利益,来为了他。
本该是个天上的仙人,现在为了他沾染上不少尘世的烟火。
商琅对于他,实在是太好了。
有一个人会如此认真温柔地待他,如果不是因为两人之间这一层君臣的关系,顾峤或许真的会认为商琅心悦于他。
年已及冠,他又不是什么不知风月的孩童,怎么会不知道一个人待另一个人无比特殊,会是什么样的意义。
偏偏两个人的身份摆在这里,偏偏两个人是君臣。
还不止于此,商琅还是他父皇专门留给他的孤臣。
哪怕顾峤在还没有登基的时候就整日整日的黏着商琅,但是商相此人在他眼里还是十分地神秘,以至于至今顾峤还在想着,当年他父皇选择商琅辅佐他,之后商琅又对他忠心至此,是不是因为先前与他父皇有过什么秘密的交易,或是受过他父皇怎样的恩惠?
总之顾峤没有朝着商琅会喜欢自己的上面去想。
无论如何,当年他年纪那般小,像商相这样光风霁月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产生什么旖旎心思?
他连商琅会不会喜欢上一个人都持着怀疑的态度。
认识这么多年,当年与商琅的同科进士基本上都已经娶亲生子了,就连近几年那些比商琅年纪要小上一些的年轻官员,成亲的也不少。
反观丞相大人,身边连个女子都难见。
自然,顾峤也没见到哪个男子跟商琅有什么不一样的关系的——除了他自己。
这么看下来,商琅身边关系最紧密的还是他。
顾峤想到这里,眉眼一弯,忍不住又伸手去拽他衣角。
商琅是属于他的。
他想。
只要他抓得够紧,哪怕之后他将爱意永藏心底,他都不会失去商琅。
包括百年之后,在史书上面,无论是暴君佞臣,还是贤臣明君,他跟商琅的名字都会紧紧地挨在一起。
如此这般,似乎永远不让商琅知道,也未尝不可。
顾峤越想越远,回过神来,是因为商琅遮住了他的眼。
顾峤:“?”
“先生?”两人鲜少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若是顾峤出格,商琅只会出声提醒他,然后毫不留情地撤开。
但是他方才不过是出了个神,商琅就——为什么?
顾峤不明白,就这这个姿势仰头,像是隔着黑暗看他,在等人一个解释。
商琅放下了手,语气无奈,似笑似叹:“陛下,别这样来看臣。”
棋盘残局
他方才……用了什么眼神看商琅?
顾峤对于丞相大人这模棱两可的指控有些茫然,随之而来的就是委屈,闷闷道:“先生如今看也不愿意让朕看了吗?”
“并非,”商琅向来拿他这样无理取闹般控诉没有什么办法,“臣只是——”
商相欲言又止,想同他解释,却又不知道为何而止住了,最后也就隻说了一句:“是臣冒犯。”
顾峤被这轻飘飘的四个字气得不轻。
像是刚要撬开的蚌壳一下子又合上去,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愿意主动张开。
商琅究竟在瞒着他些什么?
“先生不愿意说,那便不说。”顾峤自己气归气,在商琅面前还是有意藏着心思,神色自若地摆了摆手,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君臣有别,陛下,”商琅再度开口,看着顾峤不解,便同他解释,“陛下为君,便是天下表率,万要注意言行,莫要像方才这般惫懒。”
商琅这一番说教般的话让顾峤更加云里雾里。
少年帝王自幼受的就是皇室的教养,哪怕是在私下,骨子里的礼数规范也不会轻易地被抛开,只不过会在商琅面前对人更加亲近罢了。
因为这个,除了偶尔商琅会因为他来拽他袖子而出言提醒之外,顾峤还没被说过什么“注意言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