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目送着祁言从正前方离开,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别苏才深吸一口气,从右边绕了条路,转进那条巷道。
空气中的铁锈味越来越浓,令她有些不适,不得不用袖子遮住口鼻。
走得近了,光线越来越暗,只有月光洒在地面上,勉强照亮一块阴暗的角落。
少年坐在地上,半倚着墙壁,整个人虚弱无力,身下是一滩滩的鲜红血液。他头发乌黑,低垂着头,遮住了面容。
别苏甚至不能确定他是清醒的,还是已经昏过去了。
一般人见到这样坐在血泊中的人,大概都会想着逃离、尖叫,但别苏面不改色,只是屏住呼吸,出声问道:“你还好吗?”
没有回答。
别苏不知道这人是遇到了讨债的仇家,还是遭遇了人生的突变。但她救过的人太多,大差不差就是这么些事,而且只要她再靠近一点,这个人哪怕伤得再重,也会瞬间清醒过来,抬起头,同时说道——
“女人,带我回家。”
耳边的声音和她脑海之中的声音重叠,别苏猛然一惊,这人怎么会认出她的性别?这么昏暗的地方,她一身男生校服,怎么可能被一眼认出来?
但下一秒,一阵熟悉的香气飘过,驱散了空气中刺鼻的铁锈味。
别苏不由得瞪大眼睛,循着气味看过去——是五分钟前才道过别的祁言。
四目相对,空气中蔓延开难以言喻的尴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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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道晚安,峡谷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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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收部分文案,逐渐敞开心扉,好耶!
狭窄的小巷中,三人如等边三角形分布,只是那少年毕竟是靠坐在墙根,身高矮了,气势也一起矮了。
别苏不敢和来人对视,目光四处乱飘,落在了对方手里拎着的塑料袋上面。
凭借她两眼52的视力,如果她没看错,那个塑料袋里装着的是一包医用棉签和一瓶酒精。
她的脑子转了一下,所以说,这个浑身是血的少年,那句“救他”的话,其实是对祁言说的?
这条巷道实在太黑,别苏和祁言又是从两个方向来,彼此都在阴暗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们都放轻了脚步,加上少年痛苦的喘息声和浓重的血腥味,直到这时他们才注意到对方的存在。
在无数次帮助失足少年的过程中,别苏从来没碰见过有第三个人的出现。她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祁言,你不是回家了吗?”
她的视线又落到那个还印了药店名字的塑料袋上:“这是你刚刚去买的吗?”
他们才分开这么短的时间,祁言竟然能做这么多事情,效率实在是有点高。
祁言沉默了片刻,攥着塑料袋的手指紧了紧,说道:“本来是的,但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呼救,放心不下,就来看一看。你呢,牛奶买好了吗?”
他的态度温和,但实在是有些过于平静了,别苏感到怪异。
先不说她根本没听到这少年呼救的声音,就算是真的临时来救人,一般也都是紧迫急切的,怎么会有人先买好药了来呢?就好像是……提前知道会遇见什么状况一样。
别苏心中有不少疑惑,但眼前的情形容不得她问太多,只好简单扯了个谎:“我想买的味道没有,就没买。准备回去的时候又闻到了血的味道,担心是出什么事了,就来看看。”
她的理由也稍显拙劣。便利店比他们分开的地方离这个巷子还要远些,分开时都没闻到味道,怎么可能去了便利店反而能发现呢?
祁言却没拆穿她,而是关心道:“你想买什么口味的牛奶?”
别苏满脑子都在想借口,没想到会被问这个,愣了两秒才回答上来:“仙人掌味的。我爱喝的那个牛奶牌子出的新口味,就想尝尝看。”
“咳咳……”半躺在地上的少年突然咳嗽两声,唇角沾着鲜血,干燥苍白的唇瓣被染得艳红,在黑暗里显得骇人,一双丹凤眼更是冷漠,带着戾气,“你们要聊到什么时候?”
他一只手捂着腹部,一只手撑在地上,慢慢支起上半身,薄薄的眼皮抬起,从祁言的身上扫到别苏。
锐利的目光投来,别苏悚然一惊,就听他继续说道:“你——带我走。”
命令式的语句从他口中说出,没有半点礼貌,仿佛别苏天生就该救他,能够带他回家是什么恩典一般。
别苏眉头皱了皱,她的确是见这人受伤,出于人性的本能想要提供一些帮助,但没有人在乐于助人的时候还喜欢听到祈使句。
而且这是她遇到过的,说话最不客气的伤患。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搬家了,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以前麻烦的生活说再见。
她不会再有那些“送佛送到西”的念头,不会负责救人养伤一条龙了。
别苏摇了摇头,往祁言那边走近一步,拒绝道:“我不会带你回家的,或许我可以帮你给家人打个电话,如果你需要的话。”
身边少女的身上散发着清香,遮盖了小巷里灰尘与血液混杂的味道。别苏深呼吸一口,感到舒服许多,本能地靠近了一些。
从没想过会听到否定的回答,那少年的瞳孔中闪过震惊。他的脸色苍白,声音虚弱,但气势还是撑着:“你知道……咳……是谁在和你说话么?”
别苏不太确定,问道:“一个吐血吐得快要死的人?”
少年被她气得一口气哽住,转而看向祁言,施恩一般,目光中透露着居高临下,赏赐着救他一命的机会。
不等祁言拒绝,别苏把他挡在身后:“我们都不会带你走的。”
话说出口,她感到自己有点越俎代庖,还是回头确认了一下:“你想带他回家吗?”
祁言摇头。
别苏明白了。
她思索片刻,拿出手机,拨了三个数字。
“我们叫救护车吧。”别苏一边按屏幕,一边对祁言说道。
电话很快打通,她把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报出去,接着叮嘱了一句:“病人失血过多,希望能快点来。”
接着,她毫不犹豫又按下三个数字,这是她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我们还要报警,他伤得这么重,要么是有坏人害他,要么是他身家不清白。”
那少年满腔怒火:“你们要把我送去医院那种地方?还要报警?”
他要是进了警局,该让那几个杂碎怎么想他?以为他怕了?
情绪太过激动,腹部的伤口被扯到,惹来一阵隐忍的吸气声。
在朦胧的月光下,别苏清晰地看见了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了扭曲的表情。
再好看的一张脸,在这种光线下五官乱飞,也实在是有些死亡了。
要是把这副样子拍下来拿给他看,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学着好好说话,求她删了丑照。
她想着,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好在别苏还有一点点善良在,劝道:“你受了伤,跟我们任何一个人回家都是没有用的,我们家里没有医生,也不懂怎么止血,怎么救人。只有去医院,你才能得到更好的治疗。还有,扫黑除恶,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以前她把那些伤患带回去,也是安置在其他地方,偷偷找外面的医生帮忙,根本不敢告诉管家。
第一次救人的时候是高一,那时候没想过报警,后来遇到的次数就太多了,把人捡回家——找医生上门来——让人在家养伤——道别或主动离开,就像流水线一样,硬生生被她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