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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他妈不上你”

 

小世子,往后便是陛下指给您的伴读,在府上与您同住。”

伶舟选自小便被养在姑苏,没见过几回父皇母妃,也不知道半夏口中的靖国公是何许人也,只知道这郗公子每每与来府上授课的夫子对答如流,便衬得一旁撑着脑袋打盹的他颇不成器。

那又如何,任郗鉴有何等盖世之才,只要他伶舟选答不上来,还不是一样要替他挨顿手板。

“对不起啦,我下回一定认真背书……”那年夏日院里芭蕉初长,映着纱窗,和风带着初夏清凉穿堂而过,一室的苦药味也随之飘散,十一殿下将郗鉴躺着红印的手握在掌中,哭得比谁都像是亲身受了这委屈,惟余郗鉴僵着身子,强忍着才没将手收回去。

休课日里,郗鉴坐在案前闲读,头顶的日光被窗前的白玉兰树切碎,映在他眉眼肩头,很快又被一道身影尽数挡了去,伶舟选一身宝蓝锦衣扒着窗沿,问他喜不喜欢日日困在府里读书的日子。

郗鉴自小被教养地礼数周全,往日里处在一起时,伶舟选句句话都有回应,唯独这句换来的却是哑然。

两位小殿下翻墙出了院子,伶舟选拉着郗鉴的手,说要带他走遍姑苏,看遍诗歌里的真江南。

夏雨霏霏,二人租了条乌篷船,倾着身子将莲叶采下戴在头上,伶舟选还摘了莲蓬,却被莲子的涩味惹得眉心直皱。

后来两人顶着莲叶下了船,一路上踩着青石板路穿过条条小巷,折柳枝,踩落花,大多数时候只是伶舟选一人胡闹,郗鉴则皱着眉任他牵住。

河街两岸行人推搡,伶舟选不过买了只纸鸢,回过头却发觉没了郗鉴踪影,锦衣小公子在人群中跑得脸颊通红,待三两步跨上白石拱桥,便与对面的青衫人撞了满怀。

伶舟选笑着晃晃手中纸鸢,他们要在下个晴天,叫纸鸢在碧空高悬,带着少年懵懂心事飞远。

这晚二人买了果酒回府,刚下过雨的青石板路湿滑,黑瓦上不时有水珠淌下,听得见滴答声响,郗鉴照常被伶舟选拉着走在身后,平淡的声音混着远江上画舫丝竹,却格外分明:“殿下可以唤我玉山。”

小巷子里昏暗,伶舟选看不清郗鉴的脸,许是一贯不苟言笑的。

又去一年,郗鉴身形抽条,长高不少,面容也褪去些许稚气,被半夏打趣着说日后定能讨不少良人欢心。

那日伶舟选又翻出府买了果酒,当晚却红着脸回府扒郗鉴的窗户。

郗鉴只裹了层里衣,被他压在榻上笨拙地交换梅子味的吻,月光涌入室内,透过雕镂窗棂烙印在少年身上,伶舟选脑子里却混沌得很。

说好的果酒不醉人呢。

“为什么,殿下。”

为什么?

因为喜欢吧?

总之他才不会随便压着半夏替他找来的玩伴乱啃。

二人会照常坐在一起听府上请来的教书先生授课,青色穿在郗鉴身上并不显得寡淡,反而衬得背脊挺拔,如松如竹,比起听那老古板讲无趣的大学之道,伶舟选更喜欢偏头看着。

看窗外碎雨打芭蕉,顺道在案下握紧少年的手。

夜色渐浓,临窗竹影和着斜照下来的月光映入窗扉。

伶舟选做了个梦,梦没了下文,他便也跟着醒了,扶着床栏坐起身,便觉着身侧之人也跟着动了动,心上不由一紧,连呼吸也放缓几分,侧头看去,就见郗鉴正侧枕着枕头,半眯着眼睛看他。

“可是吾压到玉山的头发了……”伶舟选叹了口气,说着便要将身子往榻边挪去。

郗鉴却摇了摇头,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一贯清冷的声线因为方才睡醒挂着淡淡鼻音:“不曾,离破晓还有些时辰。”

伶舟选心里烦闷,原是不大睡得着的,却还是顺着郗鉴的意思躺下,便被那人轻轻揽进怀里,手搭在伶舟选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

君主鼻尖抵着郗鉴的锁骨,丝丝白梅寒香将他包裹在内,感受到这人安抚稚子一般的动作,便不由得轻笑出声:“吾今岁便二十有四了……”

郗鉴没应声,手指兀自夹着伶舟选脑后长发从发根顺着后背一路捋至发尾,是极轻柔的安抚动作,不知是不是方才的梦境作祟,感受着身后阵阵痒意,伶舟选没来由地觉着鼻子酸涩,又屈起身子往郗鉴怀里钻了半寸。

“玉山对吾可有过怨恨?”

“怨天家什么?”郗鉴语调如常,手上动作却是在将这个问题消化过后罕见地顿了顿,而后继续捋着,并未回答。

“怨吾轻易许诺,怨吾言而无信。”

郗鉴降生之时正逢郗氏式微,又居嫡居长,若无意外,老国公百年以后,他便会是下一任家主,新靖国公,身世注定郗鉴必须背负郗氏兴衰长大,两岁开始识文断字,七岁便能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大族族规浸润,十三岁已是名冠京城之谦谦君子,礼仪行止无一不合乎大家风范,值得世人称道一声前路璀璨光明。

老国公无疑也是这样想的,他要郗鉴考取功名,他要郗鉴封侯拜相,他要郗鉴带领全族走向兴盛。

所以,趁着宫里适龄皇子挑选侍读的空子,郗鉴也一并入了宫,如今回想起来,伶舟选觉着这怕是老国公这辈子所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原因无他,郗鉴被指给了彼时尚在姑苏养病的废物皇子,一个自百日起便被连夜送出皇城的皇子,一个从未在群臣面前露过面的皇子,与众皇子们一同去学宫读书不成,就连归期都成了个问题。

傍晚淡烟弥漫,酒后微醺,两人倚着酒楼朱栏远望,河中半满春水微微闪动,家家屋瓦皆在雨影之中,伶舟选高举酒盏,醉意上头。

他不求二人能如书中侠客一般江湖浪迹,快意恩仇,只允诺郗鉴再不被名为“氏族”之囚笼所困,活出自己的活法。

如今想来却只觉得可笑得紧,许诺之人又何尝不是那笼中囚鸟?

“……”

月色匿进浓厚的云层,竹影斑驳,拥着自己的人良久不曾有过动静,伶舟选仰起头,轻轻吻上郗鉴的下巴:“吾知晓了。”

月色匿进浓厚的云层,竹影斑驳,拥着自己的人良久不曾有过动静,伶舟选仰起头,轻轻吻上郗鉴的下巴:“吾知晓了。”

二人各怀心事睡下,伶舟选再醒来时天色正蒙蒙亮起,晨曦穿过密密匝匝的扶疏竹叶在木质床栏上跳动,他脑子尚且昏聩,却还是因前车之鉴刻意放轻缓了动作,小心下榻。

木质地板在他走过时响着沉闷的脚步声,甫一绕过屏风,殿门便被人从外推了开,摇光似有所觉地抬头朝他站立的地方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

昨儿伶舟选毫无征兆地在太后跟前呕了血,着实将太后吓得不轻,没再刻意诘难他,却又在临走时问他摇光那孩子可还瞧得上眼。

伶舟选停顿半晌,将那张脸在脑中过了一遍,应付道:“尚可。”

无论太后是否误会了他的意思,摇光还是被硬塞进了伶舟选跟前,说好听些是伺候起居,明眼人却都能看出不过跟送来个侍寝宫婢没什么两样。

两厢对视,他才发觉摇光身上还穿着那件北府官服。

按理说北府掌握各路情报,尤其是摇光这种身居二十八宿之一的北府领头人,知道的怕是比他这个皇帝还要多得多。

太后作为北府背后的主子,不仅将摇光放在他眼皮子底下陪床,还依旧留着他在北府的职位,虽然的确更易监控伶舟选的一举一动,但眼线叛变,情报暴露的风险同样与前者均等。

甚至被他钻了空子,北府从此混入别的势力逐步扩张也不是不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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