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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梦魇啦

 

少时不甚讲究礼法,可既入了宫,又不得不装出副样子,此间异样的沉寂,伶舟选略过摇光不断夹来的菜,停箸,兀自挑开话题。

“原是打算去趟太医署,天家若有旁的事邀臣,臣也可暂且搁下。”

伶舟选眼底闪过一抹担忧:“可是身有不适?”

“非也。”郗鉴听罢也放下筷子抬眸看他,黑眸一如往日淡漠,他却破天荒地从中看出一抹笑意:“交流医学心得。”

“咳……”伶舟选轻咳着别过脑袋,细看耳尖已然漫上绯色,很快转过话题道:“以玉山的事要紧,吾今晌得闲,你若不嫌拘谨,吾便与你同去。”

春日里天气变幻颇快,病人多,太医署也忙得紧,碾的药沫荡了满天,伶舟选甫一进去便被熏得打了个喷嚏,头一回想着用乌烟瘴气来形容这等地方。

他冲跪了满屋子的人略一抬手,只道不必过于拘礼,御医宫婢该抓药的抓药,只是嘈杂声相较刚进来时几近于无。

太后跟前的宫婢穿戴要比上寻常侍婢好上不少,站在人堆里也显得格外扎眼,伶舟选瞧着是个叫不上名字的年轻的姑娘。

他记着近日里太后患了风寒,于是在这地方见着她宫里的宫人也不觉得奇怪,那姑娘却是在对上他的视线后颤了颤,原先便有些畏缩的动作更甚,接过太医扎好的药包便行色匆匆地从偏门绕了出去。

“天家可是觉得这里头味道不好?”

脑中一根紧绷的弦断开又重新接上,伶舟选收敛微蹙的眉梢,转过身时面上并无异样,浅笑道:“无妨,玉山要做什么,吾陪着便是。”

君主在侧旁听,院儿里御医各个拘谨得很,两个时辰坐如针毡,待郗鉴终于说罢改日再会,后背上冷汗已然浸湿中衣,还不得不苦笑着张脸:“再会、再会……”

伶舟选对药理一窍不通,若非当真想要跟玉山多待上片刻,怕早便坐不住,找个由头回宣室殿里批折子了。

彼时他正支肘盯着郗鉴的侧脸出神,见他终于起身欲走,鬼使神差问道:“郁金,灯心草,莲子心……室内燃着这些药草,玉山可知有何功效?”

“心烦失眠,神志不清皆可缓解……天家问这个作甚?”

伶舟选常年服药,对各种草药的气味也比上旁人敏感许多,郁金,灯心草,莲子心,分明是昨日在太后殿里闻见的不差,可她又为何骗他是患了风寒呢。

“无事,方才猛然瞥见罢了。”

月落梧桐枝,宫门将将下钥,宣室殿里开了窗子,穿堂风过,殿里郁积了一整日的苦味便也随之散去,回廊底下暖黄纱灯与案前红烛辉映,将本就纤瘦的人影拉得及长。

“龙体要紧,天家早些歇息吧。”

伶舟选指腹轻捏鼻骨,瞥了眼巴巴凑上来的何元德,打趣道:“这回怎么不用摇光来劝吾?”

何元德脸上的笑闪过一丝僵硬,又很快接过话茬:“奴才先前不是想快些教他学学怎么侍奉主子……”

“明日让他在一旁看着便是。”伶舟选说着站起身,朝帘后的卧榻走去:“笨手笨脚,吾用不惯。”

“是……”

殿里还未点灯,何元德小跑着上前,伶舟选却觉着多此一举,将其拦了下来,借着外殿烛光,半摸着黑坐在榻边,刚要撩开被子躺下,却惊觉手下不对。

他猛地站起身,一手抓着被角掀开扔至地毯上,昏暗的室内,只着白色单衣的摇光掀起眼皮,沉默着坐起身。

“你在这作甚?”伶舟选一手握着床栏咳了几声,苍白的脸上不见怒意,似乎只是一句淡淡的询问,不含责备。

“暖床。”摇光垂下眼皮,淡淡道。

“暖床?”伶舟选的目光将摇光自上而下打量一遍,宽大的骨架,略深的肤色,过于硬气的长相,和笨拙言行,哪点可与爬床的娇软婢子相提并论,他轻笑一声,屈膝压上床榻:“后妃宫婢,吾身侧从不缺暖床之人……”

未说完的话被摇光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他突然抓起伶舟选的手按上自己平坦紧实的小腹,如摊开筹码一般认真说道:“臣会生育。”

视线撞入摇光棕黑色的眸中,伶舟选罕见地顿了片刻,想抽回手,却发觉这人将他的手腕攥地死紧。

半晌,摇光又道:“宫里的中庸,不能。”

中庸诞下天乾的概率小之又小,二人都深谙这一点。

还不算太笨。伶舟选想,只是野心太过昭然若揭。

摇光的手松开了,伶舟选顺势捏着他的下颚上抬,指腹压住淡色唇瓣逗弄揉碾,另一只手则搭在他细韧的腰侧,发觉皮肉上铺陈着几道凸起,不知是不是疤痕。

“你可知今夜吾若临幸你……”

手下的腰肢几乎是微不可查地抖了抖,他看向摇光的脸,单薄的眼皮微微掀起,依旧直勾勾盯着伶舟选的眼睛,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粗糙干燥的手心再次握住伶舟选的手腕,带动他在自己腰身上上下摩挲。

伶舟选的话被再一次堵了回去。

拙劣,却又恰恰对他受用的把戏。

五月初五,宫里处处都开始挂艾草熏菖蒲,晌午携众驾移至东苑,伶舟选亲自赏下宫眷臣子石榴花,待宴席散下,众人便皆去了外头的场地击球射柳,讨个彩头。

场地侧边一处挂了帘幕的水上四方亭子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微风拂过,梨花落于水面泛起片片涟漪。

伶舟选换了一身墨绿色素面常服支肘坐着,谢行止方才被下人弄湿了衣衫,这会子由人领着寻了间厢房更衣,李和州立侍伶舟选身后,不知是不是因他刻意留意着,便始终觉着后颈泛凉,不甚自在。

方才有宫人端来一碟梅子做零嘴,何元德想着伶舟选不喜这玩意,正打算叫人换下去,却让他拦了回来,挑了一颗捏在手里把玩。

“都说熟了的梅子口感格外喜人,吾却偏尝不得这又酸又涩的味道。”他方才贪嘴多饮了些酒,一张脸被醉意熏得红润,骨扇似的鸦睫迟钝扇了几下,眼眸微垂,不顾众人投来的目光,抬手用那梅子在脚边跪着的摇光唇上碾了碾,直至他听话地张嘴咬下,方才罢休。

“皇兄别酸不酸的了,外头正射葫芦呢!”只听得一阵清朗女声,伶舟婳掀了帘子冒出个脑袋,十六七岁的年纪,绾着双螺髻,杏眼圆脸,笑起来格外讨喜。

所谓射柳,便是将鸽子装进葫芦里系于柳树上,弯弓射中葫芦,鸽子飞出最高者即为胜出。

礼乐射御书数,伶舟选少时便学得马马虎虎,尤其跟体术沾边的更称得上庸碌,他听罢冲少女一笑,眸子里也是嫌少见得的柔和:“吾不善此道,再者,外头正玩得尽兴,乍然多了吾,也该束手束脚。”

“哪有……”

伶舟选却不再言语,垂眸看向脚边微微低着头神游的摇光,一手捞过案上空盏,一手捏着他的两腮逼他张嘴:“吾若不开口,你打算把这梅子核含到什么时候?”

何元德见伶舟选端着空盏递至摇光身前,俨然一副要替他接梅子核的姿态,登时心下一惊,毕竟自古以来哪有让君主伺候一个下人饮食的道理。

正要抬步上前,就看见从伶舟选身后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端盏的腕子。

“这奴才也是不懂礼数,该拖下去好生学学规矩。”

“臣惶恐。”摇光立时弯下身子,额头贴紧地面。

李和州手劲大,伶舟选被他握得生疼,蹙着眉转过脑袋,就见他正笑意森然地瞧着自己,脑中一根弦像是被人猛地绷紧,就连酒也醒了一半。

他试着挣扎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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